徐年斜了他一眼，声音也低：“少说两句。”
徐北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不吭声了。
“哥，咱进屋吧，”徐楠扯了扯徐年的衣角，小声央求，“这儿……我心里发毛。”
徐年点点头，正要带着弟妹往屋子里走。
“哎，徐年！”刘河涛却笑呵呵地追了上来，蒲扇似的手掌重重拍在徐年肩上，“可以啊你小子！真没看出来！这么大的阵仗，愣是让你给压下去了！朱小兰那泼妇，算是栽你手里了！”
徐年脚步停了停，转过身，脸上挂着客气的疏离：“刘主任，您说笑了，我就是护着家里人。”
刘河涛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普通人护家可没这手段。行了，以后有啥难处，想着点儿咱们居委会，能帮衬的，肯定帮衬。”
徐年没接这茬，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搂紧了徐茜，带着徐北和徐楠穿过院子，往自家走去。
刘河涛站在原地，看着徐年挺直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
回到家，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外面的纷乱隔绝。
徐茜还紧紧扒着徐年的胳膊，仰着泪汪汪的小脸，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大哥，刚才我真的好怕……那刀，亮晃晃的……”
“别想了。”徐年蹲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轻快，“刀又没砍到大哥，怕啥？以后谁敢欺负你，大哥第一个揍他。”
徐茜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徐楠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抱着胳膊，哼了一声：“你就知道哄小孩儿。刚才要不是徐北冲上去，你说不定真得挨一刀。”
徐年抬头看她，挑了挑眉：“哟，徐楠，你这是在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徐楠脸一红，扭过头，声音却小了下去，“我就是……怕茜茜吓着。”
徐年笑了笑，没戳穿她。他站起身，走到灶台边，掀开锅盖，里面是早上煮好的红薯粥，香气扑鼻。徐茜眼睛一亮，立马忘了刚才的害怕，蹦到桌子边：“大哥！有吃的！”
“饿了吧？”徐年盛了碗粥递给她，又给徐北和徐楠各盛了一碗，“吃点热的，压压惊。”
徐北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口，含糊不清地说：“大哥，你说那朱小兰这回是不是完蛋了？拿刀砍人，这罪名可不小。”
徐年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语气平静：“她这是自己找死。街道办那边不会轻饶她。”
“可她不是跟妇女主任沾亲带故？万一有人捞她呢？”徐楠眉头拧着，粥碗在手里晃了晃，里面的米粒跟着打旋。
徐年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热气，不紧不慢地送进嘴里，咽下后才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亲戚？”
他像是觉得这两个字有点可笑。
“她那点关系，糊弄外人罢了。真捅出天大的窟窿，你看谁敢沾这身腥。”
他放下勺子，瓷碗跟桌面磕出轻微一声响。
“行了，别人的事儿少操心。”徐年把空碗往前推了推，“吃完赶紧拾掇了，我得出去一趟。”
徐茜嘴里还嚼着甜糯的红薯块，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含糊地问：“大哥，去哪儿呀？”
“办点正事儿。”徐年应着，站起身掸了掸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
他没多解释，径直往里屋走。
片刻，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轻微动静。
再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个掉漆的旧铁盒。
铁盒打开，几张边角发黄的邮票躺在里面，正是早上刘河涛塞过来的。
徐年指尖捻起一张，对着光线不明的屋子看了看，又放回去，盖上盖子时“啪嗒”一声。
“哥，捣鼓啥宝贝呢？”徐北早就吃完了，凑过来看热闹，脑袋伸得老长。
“小孩子家别管。”徐年把铁盒揣进怀里，拍了拍，“看好家，看好楠楠和茜茜，别让她们瞎跑，也别给我添乱就成。”
徐北胸脯拍得山响，咧着嘴：“放心！有我呢！谁敢来，看我削不削他！”
“就你？”徐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个似有若无的弧度，“早上那嗓门儿，我还以为天王老子来了呢，结果呢？还不是得哥给你收场？”
徐北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讪讪地摸着后脑勺，嘟囔：“那不是…情况特殊嘛……”
徐年没再挤兑他，抬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声音缓和了些：“行了，家里交给你。回来给你们带糖。”
“好嘞！”徐北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几分，“哥，这你说的啊！不许耍赖！”
徐年“嗯”了声，拿着铁盒就往外走。
手刚搭上门栓，他又停住，回过头，视线落在低头扒拉碗里最后几粒米的徐楠身上。
“楠楠。”
徐楠没抬头，只“嗯？”了一声。
“谁敲门都别应声，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你们就好好的做孩子该做的。”徐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份量，“听清没？”
徐楠这才抬起头，大概是被他这严肃劲儿弄得有点不自在，梗着脖子回了句：“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徐年没再多话，拉开门，走了出去。
木门“吱呀”一声又合上了。
屋里静了一瞬。
徐北贼兮兮地凑到徐楠旁边：“啧啧，楠楠，某人刚才那小眼神儿，就差把‘担心’俩字刻脸上了。”
“滚蛋！”徐楠抄起桌上啃剩的半块红薯皮就丢了过去，脸颊泛红，“嘴再欠，给你缝上！”
徐茜眨巴眨巴眼，好奇地问：“二哥，楠楠姐脸怎么红扑扑的呀？”
“瞅瞅，咱家楠楠脸皮薄，”徐北躲开那块红薯皮，哈哈大笑，“害臊喽！”
徐北那句“害臊喽”尾音还没散干净，屋里那点儿活泛气儿却莫名其妙地沉了下去。
徐年临走那句“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轻飘飘的，这会儿却像带了斤两，压在各人心头。
徐北难得没再嬉皮笑脸，低头扒拉着碗里剩下的几粒米，也不知道在琢磨啥。
徐楠捏着搪瓷碗边沿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有点发白。
徐茜啃完了红薯块，小嘴儿抿着，乖乖坐着不动。
……
筒子楼外的巷子，七拐八绕，寻了个没人注意的墙根儿。
徐年靠着斑驳的墙面，从怀里掏出那个掉漆的旧铁盒，“啪嗒”一声打开。
几张邮票躺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