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赶紧捞住她，顺手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急什么？赶着投胎啊？”
“才不是！”徐茜嘴硬，两只小胳膊却死死搂住徐年的腿不放，仰着脸，一副“快表扬我”的模样。
厨房里传来徐北的声音，伴随着“刺啦”一声，大约是菜下了锅：“哥？你回来了？饭马上好！”
徐年嗯了一声，把黏在腿上的徐茜提溜起来放到一边，拍了拍她的头，然后才冲厨房喊：“明儿，我去炼钢厂报道。”
锅铲“哐当”一声掉在了灶台上。
徐北猛地从厨房门探出头，脸上还沾着点烟灰：“真的假的？！炼钢厂？哥，你行啊！”
徐楠也从自己那屋慢吞吞地蹭了出来，斜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嘁，多大点事儿，嚷嚷啥。”
徐年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那你以后别吃我挣回来的粮食。”
“谁稀罕！”徐楠脖子一梗，脸颊似乎快了些，扭头就缩回了屋里，留下一句，“饿死拉倒！”
徐茜可不管那个，她拽着徐年的袖子，好奇心快要溢出来：“大哥大哥，炼钢厂是不是特别特别大？像个铁疙瘩山？”
“差不多吧，”徐年被她逗乐了，揉了揉她的发顶，“等过阵子，带你去门口瞅瞅。”
“好耶！”徐茜高兴得原地蹦了两下。
徐北端着一盘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炒土豆丝走出来，眼巴巴地问：“哥，那……咱家以后，是不是就能隔三差五……吃顿肉了？”
徐年故意把脸一板：“想得挺美！先把碗筷摆好！”
“得嘞！”徐北咧着嘴，把菜往桌上一放，转身就去拿碗，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徐年看着这仨小的，心里热乎乎的。他穿越到这破地方，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有这几个弟妹陪着，倒也不赖。炼钢厂的事儿定了，接下来得好好打算打算，咋让日子越过越红火。
吃完饭，徐年把碗筷收拾了，带着仨小的围在桌子边，翻出白天兑换的那台二手收音机。徐茜一看见，眼睛都直了，嚷嚷着要听故事。徐年笑着调了个广播剧，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哎，大哥，这玩意儿咋这么好听！”徐茜趴在桌上，听得入迷。
“喜欢？”徐年挑眉，“那以后多给你买点好东西。”
“真的？！”徐茜高兴得手舞足蹈，差点把收音机碰倒。
徐楠翻了个白眼：“切，显摆啥啊，不就个破收音机。”
徐年瞥了她一眼，坏笑着凑过去：“哟，嘴硬？那我明天把这收音机送给隔壁王婶，省得你看着烦。”
“你敢！”徐楠急了，伸手就去抢，脸红得跟苹果似的。
“哈哈，抓到你了！”徐年一把抓住她手腕，逗得徐楠哇哇大叫。
徐北笑得前仰后合，徐茜拍着小手起哄，屋里乱成一团。徐年看着这热闹劲儿，心头却闪过一丝不安。炼钢厂的事儿虽说定了，可这年头，啥事儿都不稳当。刘河涛那老狐狸，嘴上说得好听，谁知道背地里憋着啥坏水。
“……那猴王抡起金箍棒，只一下，就把那妖怪打得脑浆迸裂……”
收音机里沙沙地响着，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飘满了小屋。
徐茜趴在桌沿，俩眼珠子恨不得钻进那吱呀作响的旧匣子里去。
“大哥，这玩意儿咋这么带劲！”
徐年手里把玩着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子，闻言挑了挑眉梢，“好听？”
“嗯嗯！”徐茜捣蒜似的点头。
“那往后，给你弄更多好玩意儿。”徐年随口应着，指尖在缸子粗糙的边缘摩挲。
“切，”旁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哼气，“显摆个啥，不就个破收音机。”徐楠抱着胳膊，扭着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徐年偏头瞅她，脸上挂起促狭的笑意，身子往前凑了凑：“哟，嘴还挺硬？那我明儿就把这玩意儿送隔壁王婶家去，省得你瞅着心烦。”
“你敢！”徐楠噌地一下就想去护那收音机，脸颊腾地红了，像抹了胭脂。
“嘿，还真急了！”徐年手快，一把攥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
徐楠挣扎着，嘴里嚷嚷：“放开！你个赖皮！”
徐北在旁边看着，乐得直不起腰，嘿嘿傻笑。
徐茜更是拍着小手跟着起哄：“抓住了！抓住了！二姐脸红啦！”
屋里顿时闹哄哄的，暖黄的灯光下，笑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徐年看着这几个小的，心头那点因着工作落定而升起的踏实感，又沉下去几分。炼钢厂，听着是铁饭碗，可刘河涛那老油条……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隔壁雷打不动的呼噜声就准时响了起来，沉闷得像拉破风箱。
徐年已经醒了，动作极轻地穿衣、下地。
昨晚剩下的窝头梆硬，他抓了两个塞嘴里，面无表情地嚼着，腮帮子鼓动。
屋里另外三颗脑袋还在睡梦里，呼吸匀停。
他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轻轻带上了那扇总会“吱呀”抗议的木门。
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乳，几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影。
炼钢厂巨大的轮廓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像一头匍匐的钢铁巨兽。
门口，一个穿着臃肿军大衣的看门人正蹲在小煤炉边，揣着手取暖，炉火映得他半边脸忽明忽暗。
徐年走近，哈出一口白气，尽可能让声音听着和顺：“大爷，打扰问一下，新来的报道，往哪儿走？”
那人掀了掀眼皮，浑浊的眼珠上下扫了他一遍，从鼻子里哼了声：“新来的？啧，年纪轻轻，跑这遭罪。”
他下巴朝着厂区深处抬了抬，声音含混不清。
“里头，办公楼，二楼东头，人事科，找老李。”
到了人事科，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埋头写东西。徐年敲了敲门：“李科长？我是徐年，来报道的。”
老李头都没抬，推过一摞表格：“填好，下午去车间领工作服。别磨蹭，厂里不养闲人。”
徐年没多话，坐下刷刷填完，递回去。老李瞅了他一眼，语气缓了点：“小伙子看着挺利索，哪个车间分你了？”
“二车间，炼钢。”徐年答。
“啧，那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老李咂咂嘴，挥手让他走，“去吧，别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