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救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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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年手顿了顿,接过那串还带着体温的钥匙,沉沉地看了刘河涛一眼。

“谢了。”

声音低哑,几乎被风吹散。

他推过自行车,吼徐北:“上来!”

徐北手忙脚乱地爬上后座,死死抱住前面人的腰。

破旧的二八大杠发出一阵呻吟,猛地冲了出去,车轮卷起厂门口厚厚的尘土,呛得人睁不开眼。

徐年梗着脖子,全身的力气都灌在脚踏上,汗珠子滚下来,糊住了眼睛,又涩又疼,他却连抬手抹一下都顾不上。

厂区侧门那边,一道鬼祟的人影正贴着墙根往外溜。

朱小兰探头探脑,心怦怦跳,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刚挪了两步,背后就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站住!朱小兰,你上哪儿去?”

李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脸色黑得能拧出水。

朱小兰魂差点吓飞,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李,李主任……我,我家里有点急事……”

“急事?”李主任往前一步,几乎戳到她脸上,“我看你是心里有鬼,想跑吧?车间出的事,还没掰扯清楚呢!跟我回去!”

他语气不容分说,带着一股子火气。

“我……我侄子那是……”朱小兰还想辩解。

“少废话!”李主任厉声打断,“你侄子推人是家事,但车间的问题是厂里的事!一码归一码!现在,立刻,跟我回去说明白!”

朱小兰被吼得缩起脖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李主任那张铁面无私的脸,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蔫头耷脑地被他拽着往回走。

另一头,自行车轮子转得飞快,像追着魂。

筒子楼破旧的轮廓越来越近。

徐北抹了把脸上的泪痕,跌跌撞撞爬上后座,瘦小的身子紧紧贴着徐年的后背,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角。

“哥,茜茜她……她会不会……”徐北声音哽咽,话没说完就被风声吞没。

“闭嘴!别瞎说!”徐年咬着牙,脚下蹬得飞快,车轮在坑洼的土路上颠得吱吱作响。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徐茜那张天真笑脸跟“好多血”这三个字混在一起,像把刀子在他心口上一下下剜。

筒子楼的破门被猛地撞开,徐楠正蹲在屋角,抱着膝盖,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徐茜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张纸,额头上裹着块脏兮兮的布,血迹已经渗了出来,触目惊心。

“哥!”徐楠一看见徐年,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猛地扑过来,“茜茜她不动了,我喊她她也不理我!”

徐年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手抖着去探徐茜的鼻息。微弱的热气蹭过指尖,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可那口气还没吐完,又被胸口堵得死死的。

“别慌,哥在。”他强压住心里的乱,低声哄了一句,俯身小心翼翼地把徐茜背起来。

小女孩软绵绵地趴在他背上,脑袋无力地垂着,额头上的血布蹭到徐年的脖子,湿漉漉的触感让他背脊发凉。

“徐北,你在家看着楠儿!”徐年扭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也要去!”徐楠猛地站起来,小脸倔得像块石头,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茜茜是我妹妹,我得去!”

“楠儿!听话!”徐年瞪了她一眼,语气重得吓人,“自行车带不了这么多人!你在这儿等着,哥保证把茜茜带回来!”

徐楠还想犟,嘴张了张,可对上徐年那双红得吓人的眼睛,到底没敢再吭声。她咬着唇,狠狠抹了把脸,退回墙角,低头不说话了。

徐北咬咬牙,上前一把搂住徐楠,低声说:“楠儿,哥说得对,家里得留人。你放心,我在这儿陪你。”

徐年没时间再磨蹭,背着徐茜冲出门,跳上自行车,脚下使劲一蹬,车子晃晃悠悠冲上土路。

风呼呼地刮过耳边,徐年的工装被汗水浸透,背上徐茜的重量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茜茜,撑住,哥这就带你去医院。”他低声喃喃,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给自己打气。

医院离筒子楼不算远,可这条路坑坑洼洼,车轮颠得徐年牙关咬得咯咯响。每颠一下,他都感觉背上的徐茜好像轻了几分,心里的慌乱就多一分。

车子猛地一刹,差点儿没把他甩出去。

徐年踉跄着跳下来,背上的徐茜软塌塌的,他几乎是撞开急诊室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大夫!救人!快!”嗓子哑得像是破锣。

屋里几个穿着白褂子的人闻声转过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医生快步上前,眉头拧着:“喊什么喊?怎么了?”

“我妹妹!头摔了,淌了好多血!”徐年急得声音发颤,小心把背上的小人儿放到推床上。

女医生低头扫了一眼那块脏布和渗出的血,脸色立刻变了,冲旁边吼:“小王!止血!老张呢?让他赶紧过来!”

徐年被推到一边,两只手死死攥着,指节捏得发白,看着那几个白褂子围着徐茜忙乱。

一股浓烈的来苏水味儿直冲鼻子,熏得他眼眶发热。

“家属!去那边窗口把费交了!”一个年轻护士塞给他一张单子。

徐年接过来,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晕头转向地就往缴费处跑。

走廊里人挤人,他心里只有那张单子,没留神,“咚”一下撞在一个人身上。

“哎哟!长没长眼睛啊你?”一个拔高的男声叫起来。

徐年一抬头,是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也穿着白大褂,胸口别着个“实习”的牌子,正掸着被蹭脏的袖口,一脸的不耐烦。

“让让!急事!”徐年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绕开他就跑。

“嘿!你这什么态度?撞了人就跑?”那实习生还在后面不依不饶地喊。

徐年哪还顾得上这些,一头冲到缴费窗口,把兜里掏出来的钱连同一把汗湿的零票拍在台面上。

“快点儿!急诊!救命呢!”他撑着窗口,大口喘气。

窗口里戴着老花镜的大妈动作慢悠悠的,抬眼皮看了他一下:“催什么催?哪个来医院的不急?等着!”

徐年恨不得把那玻璃给砸了,可也只能把拳头攥得更紧,盯着她慢吞吞地点钱,开票。

好不容易拿到票据,他转身就往回跑。

急诊室里,刚才那张推床空了,只留下一块刺眼的血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