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西沉,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如同稀释的血水,缓缓浸染着灰蓝色的天幕。顾晚笙裹紧身上破旧的披风,布料上还残留着昨夜河水的腥气。她望着沈明渊与黑衣女子阿影低声交谈的背影,昨夜老乞丐的话仍在耳畔回响,像一条毒蛇在心底来回游走。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藏着的短刃,那是父亲当年教她防身时亲手所赠,此刻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镇定,仿佛握住了父亲最后的温度。
“顾姑娘,该启程了。”沈明渊走到她身旁,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却强撑着笑意。他手中握着一根削好的木杖,上面刻着些奇怪的纹路,在晨光下泛着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顾晚笙注意到他抬手时微微颤抖的指节,那是重伤未愈的征兆。
一行人悄然离开茅屋,朝着云州方向行进。山路崎岖难行,碎石与枯枝混杂在泥泞中,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翠儿几次险些摔倒,都被阿影眼疾手快扶住。顾晚笙敏锐地察觉到,阿影看向沈明渊的眼神中带着某种隐晦的担忧,每当沈明渊咳嗽时,她握剑的手就会不自觉收紧,仿佛随时准备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还有多远能到云州?”顾晚笙打破沉默。沈明渊抬头看了看天色,木杖重重杵在青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若顺利,明日酉时能到城门。但镇国公府必然在沿途布下眼线,我们得绕开官道。”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山林。
话音未落,林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声音凄厉而突兀,像是某种预警信号。阿影脸色骤变,长剑出鞘直指右侧灌木丛,剑身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寒光:“有埋伏!”几乎是瞬间,十几支利箭破空而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沈明渊反应极快,一把将顾晚笙拽到身后,木杖在空中划出半弧,竟将三支箭矢击落在地,木屑飞溅中,他的虎口被震得渗出血珠。
“分开跑!在云州城郊的破窑汇合!”沈明渊大喊,声音在山谷中回荡。顾晚笙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翠儿拉着往左侧山涧奔去。身后传来兵器相撞的铿锵声,夹杂着黑衣人低沉的呼喝:“别让顾晚笙跑了!活要见人!”呼喊声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让人心惊胆战。
山涧湿滑,布满青苔的岩石如同抹了油一般。顾晚笙的绣鞋沾满泥浆,每走一步都要费力稳住身形。翠儿突然停下脚步,脸色惨白如纸:“小姐,我的脚......”她的脚踝高高肿起,显然是方才奔跑时扭伤了。顾晚笙咬了咬牙,二话不说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不行!您怎么背得动我......”“少废话!”顾晚笙强行将翠儿背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林深处走去。她能感觉到后背的汗水浸透衣衫,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可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符一般。
突然,前方出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门歪斜,匾额上“山神”二字早已模糊不清。顾晚笙冲进庙里,将翠儿安置在神像后,自己握着短刃守在门口。月光从坍塌的屋顶洒落,照见供桌上斑驳的血迹,还有半枚沾着泥土的铜钱。她心中警铃大作——这显然不是普通香客留下的痕迹,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昭示着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厮杀。
“在这儿!”熟悉的冷笑响起。疤面汉子带着几名黑衣人堵住庙门,手中火把将顾晚笙的影子拉得扭曲又狰狞。火把的光芒映照着汉子脸上蜈蚣般的疤痕,显得格外可怖。“顾姑娘,何必这么折腾?”他晃了晃手中锁链,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镇国公说了,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兴许还能留你全尸。”
顾晚笙握紧短刃,余光瞥见神像底座似乎有暗格。她灵机一动,突然将短刃掷向左侧窗户,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庙中格外响亮。趁着黑衣人分神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神像。暗格里躺着半卷残破的地图,上面用朱砂画着云州城防布局,还有个醒目的红圈标记着“江府”。地图边缘有些许磨损,似乎被人反复查看过。
“找死!”疤面汉子挥刀劈来,刀锋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生疼。顾晚笙就地一滚,抄起供桌上的香炉砸向对方脑袋。香炉碎裂的瞬间,瓷片飞溅,她拉起翠儿从庙后小门逃出。身后传来重物倒地声,还有黑衣人愤怒的咆哮:“追!一定要把那地图抢回来!”声音中充满了急切与恼怒。
两人在山林中跌跌撞撞地跑着,树枝划破了她们的衣衫,在皮肤上留下血痕。直到听见河流奔腾声,顾晚笙望着眼前滔滔江水,水流湍急,白色的浪花拍打着河岸。她突然想起沈明渊曾说过“江”字,心中一动。她将地图塞进翠儿衣襟,咬牙道:“我引开他们,你顺着河往下游,去找沈明渊!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打开地图!”“小姐!我不能丢下您!”翠儿死死拽着她的衣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顾晚笙红着眼眶掰开她的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活下去,才能为侯府报仇!”说完,她捡起石头朝相反方向扔去,故意弄出声响吸引追兵。
夜色渐浓,浓稠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笼罩着山林。顾晚笙独自躲在树后,看着疤面汉子带着人远去。她浑身酸痛,每一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却强撑着往河边走。忽然,她听见草丛中传来微弱的呻吟声。拨开杂草,竟是阿影倒在血泊中,腹部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草地,身旁散落着几枚孔雀纹的纽扣,那是镇国公府的标记。
“阿影!”顾晚笙扑过去按住她的伤口,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阿影气若游丝,抓住她的手腕,眼神中透着不甘与焦急:“沈公子......云州江府......有诈......他们和镇国公......”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手无力地垂落。顾晚笙浑身发冷,阿影临终的警告与沈明渊之前的话重叠,让她对云州之行的疑虑更甚,心中仿佛有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她合上阿影的双眼,刚要起身,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月光下,沈明渊扶着树干缓缓走来,衣襟上血迹斑斑,手中木杖断成两截。他看到阿影的尸体,身形晃了晃,眼中闪过剧痛,那是失去重要伙伴的痛苦。“阿影......”他低声呢喃,声音中充满了悲戚。
“沈明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江府有问题?”顾晚笙握紧藏着地图的拳头,声音发颤,“阿影临死前说,江府和镇国公府勾结!”沈明渊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月光照亮他眼底的血丝,疲惫与痛苦在眼中交织:“我猜到了,但没想到......”他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地上,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顾晚笙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的怀疑与同情交织。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沈明渊抓住她的胳膊,语气急切:“来不及解释了!先找地方躲起来!”两人躲进一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若不仔细查看很难发现。听着追兵的马蹄声由近及远,山洞里阴冷潮湿,水珠从洞顶滴落,打在地上发出滴答声。沈明渊靠着石壁滑坐在地,低声道:“顾姑娘,那张地图......”
顾晚笙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地图。沈明渊借着洞口月光看了几眼,脸色骤变:“这是云州城防图,红圈标记的江府,正是镇国公府在边境的眼线!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将消息送出去......”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却也难掩疲惫。
洞外突然传来一声狼嚎,紧接着是火把的光晕,在洞口摇曳。顾晚笙握紧短刃,与沈明渊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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