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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八日卯时

清晨的带水街,稀稀拉拉的行人在街上往来,开张的门铺前,各家都忙着摆店上商品,无人在意天外庐前敲门的青年。

隆岚钟在后院,穿行于队员之间,指点术数应合,偶尔感到清气搅动也是转瞬即逝,特别是汤心练,憋气鼓颊,脸色青灰大半。

“你就是把自己憋死也不见得会有一点动静。”隆岚钟从后猛推汤心练,汤心练踉跄之时,不觉鼻间大入大出,终究绊倒在地上。

“队长,我觉得我们这样练一点用处也没有,一点不得要领。”宁与沁暗自发力,半晌消息全无,不免坐下喟叹。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最开始的阶段,在术数叫‘接气’,这接气就是建立起自身和无质物的联系,只要把这个通道打通,之后的事就都好办,你们自己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接气成功之后就会对无质很敏感,我现在能感觉到无质的扰动,说明你们是有长进的。”

“无质物就是无质物,为什么还要叫什么接气呢,啰啰嗦嗦这么多名字,叫人好生难记。”汤心练甩手埋怨。

“无质物无形无性,我们赤县自古以来就喜欢将这类不能用肉眼观察,飘忽不定的东西唤作‘气’,理解了,说顺口了就自然习惯了。”隆岚钟摆手笑言,还要指点,院墙上忽窜出一道人影,怯怯翻下,他刚要喝骂,打量来人,又换了声。

“存志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正门不走,倒翻墙越户,差点把你当贼捉了。”

温玉妆、邱幼璇闻言收回裸铁,看隆岚钟迎上前去。

“隆兄,不是我不想走正门进来,我在前门敲了好些时候,半晌没人来应门,所以才出此下策。”田存志拍手与众人一一作揖,不住对隆岚钟苦笑。

隆岚钟见田存志一身皮衣磨得毛起,黄彩赤纹掩掩淡色,拉起田存志便往屋里走,“你看看你这身,像个不修边幅的山大王,先跟我进屋洗洗吧。”

“大家继续训练!”温玉妆守在院落,呼喊道。

隆岚钟领田存志到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指道:“就用这水洗吧。”

“隆兄这里都装上喷水器了,真方便得很。”田存志毫不含糊,将柔流抹到脸上身上,顿觉整个人焕然一新。

“这是赖得我们东院有一口井,我请镇南的师傅来接上的水管,”隆岚钟透过木窗远望后院,汤心练又在搞鬼,倒在那扬手踢脚仿佛鼓捣起法术来,“别说这事了,你这么忙着来找我,想必是有急事吧?”

田存志口中“咕噜噜”地上下,抬头抹了把脸,“实不相瞒,我今天来隆兄这里,是有一个不情之请,隆兄是在紫烟学院当老师吧?”

“是,我在学术学院上历史课和国文课,到时候我们课堂上就要经常见面了。”

“哎呀,隆兄不知道,军事部早就开学了,骆叔他嫌我们学术学院的娇气,迟迟不肯开学,要我凑齐学术学院学生五分之四的签名才肯开学。”

“哈哈,骆叔可不喜欢游行这种事。可惜这事你来找我也没法,我只是个教书先生,要不你去找找荣镇长,他是和骆叔一起管这件事的,又跟你父亲是旧相识,说不定会帮你说说情。”

“隆兄,我不是来找你说情的,既然你是学术学院的先生,有你在场,我的同学签名肯定乐意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田存志接过隆岚钟递来的毛巾,将皮肉上水渍擦净。

“敢情你是跑这来抓我的壮丁来了?”两人相视大笑。

“全凭隆兄自愿。”

“好,既然你都大老远来了,我就陪你走这一趟,也正好熟悉熟悉未来的学生。我和大家交代了我们就即刻上路,你就在大厅里等等。”见田存志点头,隆岚钟摆手而去。

田存志洗净毛巾,缓步来到大厅,这宽敞的地面,只有一面茶几,三张长短各异的沙发摆设,稍显空旷,银水自紧接天花板的排窗涌入,隐隐有些金色掩藏其中,顾首望去,穿越映光的通道,后院活泼的气氛尽在眼前。

听说隆岚钟是集齐了一伙人在仙乡镇做生意,其中也有他面熟的宁、唐、温、汤等人,但完全看不出他们是在做些什么生意,莫不是杂耍卖艺?

“反正你们就按平时的训练计划训练就好,”隆岚钟交代完底细,朝汤、柳二人呼唤,“惜时、心练,特训完就早点回来,不要在路上逗留,最近镇南不太平,遇事少和人争执,吃点小亏忍忍就过去了。”

“哎呀哎呀,知道了,隆哥,怎么你现在也和玉妆姐跟个老妈子一样啊。”汤心练嘟嘟囔囔的,手舞足蹈也没个停歇。

柳惜时倒是恭敬敬礼,“队长,你放心吧,我们两个一起走,处处小心,不会有事。”

“好,有惜时同行,我也放心不少。”隆岚钟说着,别过众人,径往屋内去了,温玉妆入屋送隆、田两人出门,自转回后院,甲丘乐正在指点队员。

要说这甲丘乐确实有本事,或许是在扶济区底里混久,人情世故处理得游刃有余,身手也确属不凡,更兼掌握了一些术数招式,由此隆岚钟不在时,实际形成两人共管的局面。

“丘乐兄,你的术数和队长的术数有什么不同吗?”温玉妆半试探问道。

“术数这个东西,说来奇怪的就是每个人会有天然的偏向,像岚子的术数量太大了,适合进攻,再不济也是以攻为守,我的术数是和岚子学的,可惜掌握不来他的本事,也是机缘巧合,在扶济区的黑市上淘得一些杂书,这才算入了门。我的量很小,好在找到方向,侧重的都是些隐踪遁形的技巧,你们要是想学,我可以献献丑。”

“那是当然,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呀,丘乐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宁与沁久不见功,早心痒痒,闻言已是急不可耐。他带了个头,众人也一并要甲丘乐露两手。

“好,我就给你们做个‘隐介藏形’的术数。”甲丘乐瞥过抱胸静观的温玉妆,说时迟,那时快,他手脚未移,身形却作透明,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踪影,寻不得蛛丝马迹。

“甲哥,你这是哪去了?化了?”汤心练看得兴起,上前伸手捉摸,蓦然显形的甲丘乐令他大吃一惊,这边要瘫倒在地,后方唐、柳二人将他托起。

“我要是化了你们就要准备给我烧纸了,”甲丘乐见得汤心练反应,捧腹大笑,“我们肉眼都是凭光线来观察外界,我只是把自己周围的光线变化,让我四周的景色和整个环境融为一体,所以你们看起来我就像消失了。”

“看这原理比队长教的容易些,我还是先练这个吧。”唐眼光喃喃自语。

“原理虽然简单,对无质物的转化要求却不低,要细致入微,这术数啊,就和练功一样,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所以现在还是把基本功打好吧。”甲丘乐乐道。

“丘乐兄。”温玉妆低声呼唤,甲丘乐回过神来,见温玉妆朝他招手,移步前去。

“玉妆姐,我要向隆哥举报你偷懒!”汤心练在空地上蹦蹦跳跳,活像只野猴,虽说这小子平日里就没个正经,但从昨天得知术数起就格外兴奋,看这症状,没个十天半月缓不下去。

温玉妆狠狠白过汤心练一眼,“什么偷懒,我是有正事要谈!”

“有什么正事不能在这谈嘛!你们每天搞得神神秘秘,叫人心里总是痒痒的。”

“我看这事可以在这里说,也让大家都听听嘛,说不准还能增进增进感情。”甲丘乐抢过启口的温玉妆的话头,笑道。

温玉妆一愣,无奈摊手,“既然你都不介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汤小子!”甲丘乐蓦然提高音量,将众人吓得一激灵,“你不是想知道我们说什么吗?那我就告诉你,我们要谈的就是你们队长的事情。”

“队长?他要成家了?”

“说什么呢,”温玉妆顾不得众人笑语,一掌拍在汤心练脑门上,“整天想着女孩子家家的事,真上了战场分心怎么办?”

“温队,你呀就别较真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甲丘乐摆手,“你们温队关心队伍的集体生活,想要了解队长过去的事情,这下说得明明白白,心头不会痒了吧?”

“要说就在这里说,只说一半算怎么回事?”宁与沁吆喝着,转向目光上转的唐眼光,“老唐,你说是吧?”

唐眼光木讷地点点头,不觉间柳惜时也靠拢过来;邱幼璇一手舞着棍棒,戴助能环的另一手稍缓变动,还有不远处的韩雬雯,独自空地一角练着戳棒。

“你们都想听?“

“说吧说吧。”宁与沁扬手示意,与大家形成一片和声。

“那好,”甲丘乐眯着眼缝竖起食指,“我只有一个条件:今天中午吃过午饭之后,我再慢慢说来。”

众人眉目变化之间,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尴尬。

镇公馆

牛摸鱼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椅里,面朝开窗,手捧一份文件,嘴上叼着一根干枯的橘黄色螺棒慢慢咀嚼。

“首委!”

“映(进)!”

荣默走入房间,恰见牛摸鱼转过沙发椅,来了个四目相对。

“老荣?我记得昨天散会之后你和我说有要事相商,我应该没记错吧。”

“是啊,你们在军言军,那我也得找点空子说说政治民生不是,”荣默似笑非笑,落在牛摸鱼对面的木椅上,从老旧的布袋里抽送出一叠厚厚的文件,“这个计划我和老骆商量了很长一段时间,还算吸取了不少委员和乡亲的意见,要贯彻下去,还是要你的表态。”

“哦?我看看。”牛摸鱼抄起文件,一目十行而下,犹如疾风扫页。

“当初是老骆劝我把土地工作交给你,还真他娘是交对了,”牛摸鱼吸溜一声将干棒囫囵嚼碎,指节在纸面磕得砰砰响,“你不是要我的表态,你是要紫烟军的表态。”

“你老牛不点就通,”荣默自取瓷壶倒水,润了润口,“要做这种事,免不得别人不依,紫烟军不出手,这一叠就成废纸了。”

“要紫烟军的配合还是最简单的一个环节,关键在于地方工作,我们现在刚刚整改了紫委会,政府也还在建设当中,要实行这个计划,我看至少要到下个月。”

荣默不住挑眉,“下个月就能开始?”

“就下个月,”牛摸鱼拉开抽屉,拿出崭新页纸,“这是小卜子连夜写好交给我的会章,我只做了一些措辞上的修改,已经让人把抄件送去三村了,楼水村、紫烟村凌晨都来信说政府的组建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只要会章落定,紫委会的运转可以照常开始,我预计人手问题在下个月之前就能解决。你就放手去做,到各地直接找当地的驻军将领就好。”

“好,有你的保证我就放心了,”荣默见章印鲜明,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有什么具体的问题我会随时上报,工作实施的基本原则都在文件里了。”

“老荣!”牛摸鱼赶忙叫住拔腿要走的荣默,“别走这么急嘛!我还有件事要交代。”

“说。”荣默堪堪回转过身,喜色难掩,这段时间确实开朗不少。

“有个勘测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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