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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孤身深入岐黄会?太危险了......”隆岚钟声调渐向低落,半似沉吟。

“可不是我一个人,”温玉妆拉住旁听的邱幼璇,靠近了院墙,压低了声线,“没有幼璇我是进不去的。幼璇没有跟侠客行扯下脸皮,正好当我们的沟通人。”

“隆队,温队长之前就跟我商量过这件事了,马济是个自大没有头脑的人,骗过他不是难事。”

“且不说我们紫烟军缺乏攻城器械,强攻死伤会很大,如果让郡军介入,我们整个郡西就危险了,”温玉妆和邱幼璇把隆岚钟夹在中间,她更执起隆岚钟粗糙的大手,上面满是岁月风霜的痕迹,“岚钟,你不是最喜欢冒险的吗?你可以做的,难道我就不能做吗?”

邱幼璇灵动的双眸发木逢春,全拂在隆岚钟不平的脸上,“唯一的问题在于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巴质,就算他不是巴质,我们也能想办法传递消息,让岐黄堡的防御形同虚设。”

“汤汉维把巴质毁容之后留在身边的可能性很大,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舍得让自己的亲儿子在路上驾马狂奔撞人、被揍得半死不活来试探紫委会对他的态度,把巴质留在身边极尽羞辱不过是小事一桩。”

“那就这么定了。”

“要执行这个计划,知道内幕的人越少越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知道这件事的,就限于我们三个人和牛首委。”

邱幼璇将褶纹的纸条藏在袖间,她的缓步靠近并不为男人所察觉。

“你是?”男人肩头点触,迷惑着回头查看。

“巴质,之前仙乡镇有名的俊男。”

“你是怎么知道的!”男人急着要捂住女孩的嘴,岂料那女孩身形轻盈,燕跃也闪到一一旁草垛,并不让他近身。男人抚胸平复心绪,继续埋头洒扫,“知道就知道吧,你不要到处说就好,汤会长不喜欢别人到处说这些事。”

“这么多年你就一直在这里老老实实给汤汉维干活?”

“不干你的事。”

“院落后面,埋着的是你的母亲?”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再胡搅蛮缠我就要叫人把你给打出去了!”男人半提竹帚作势挥舞,那女孩这次却落到身边,只轻轻牵住扫帚一端,使他无可动弹。

“我就是专程来找你的。”邱幼璇乘时将一团塞进竹帚尖端凹入的小槽里,款款去了,是位闲来散步的闲庭女孩,还披着件云纱落雾衣。

“哟,妞子又来了?保不齐是想哥哥了常来看看。”

“你胡说八道什么!人家是专程来看我的!”

众人争得兴起,更显嘈杂气象,邱幼璇如流穿行,自到槛前观望翻身内躺的女子。十来根横木插在两端,地上红毯铺露无余,木嵌横叠,磊磊落落一平亮红桌,其旁北式藤椅相接,其后不远架着一张半丈余湛青软床;四方雕琢玻璃赫然立起,独成厚实一系,其间便是洗漱处,姓汤的倒是想得周到。

“温玉妆!别睡了,让我看看你怎么样!”

“妞子,你一天来几次,腻不腻呀?不如跟哥哥们玩玩,那可比探监有意思多啦!”

“去你娘的,嘴巴放干净一点!”

邱幼璇顾不得后面马济和兵士的争执,内躺的女子仍无动弹,任谁也不会注意到鲜红毯上半指大小的米色小团。

十一月二十日亥时

摇曳火光笼罩巴质,现世余光中飞影绰绰,掠过蹄尘践践。

“放箭!快放箭!”

“往外面还是往里面?别等了,快走吧!紫烟军杀上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主任,一师直属骑兵营营长霍潇然向您报道!”

巴质五感隐莫,身边呼吼震雷惊振,回首处,青年与翻身下马的将军交接。

“霍潇然,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接下来两个连继续冲散堡内民兵的阵型,另外两个连辅助绕堡巡逻。”将军上马领命而去,随骑兵整装突入城内的兵马随之贯涌深入。青年猛然一手将巴质抓到门洞墙边,飞过的箭矢擦发尾而过,撞在铁铠,散在地面。

“岐黄会的人很恨你啊。”

“你就是隆岚钟先生?”

隆岚钟颔首未落,身披铠甲的一众军士上前汇报,为首的正是巴质方才接头的青年将军。

“隆帅,直属卫营一连一排排长鲁御玄完成任务率队向您报到!”

“首委有没有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隆帅放心,我们已经把首委护送出战场,孟营长指派了分队继续把首委护送到镇公馆!”

“好!接下来你们一排由我领队,与一、四师的部队共同清扫战场!”

“隆帅,你跟我们一起不妥,还......”

“特甲!”隆岚钟毫不在意青年的建言,光是指挥阴影中窜出的诡秘便忙不迭,“两队的所有人都交给你了,务必把独乙安全带出来,要是她缺胳膊少腿的,拿你们是问!”

为首蒙脸的男人正领命要走,隆岚钟却请巴质来到小队中央。

“巴兄,你一定知道汤汉维关押玉妆的地方,要劳烦你给我们的人带个路,我们的人会保护你的生命安全,”隆岚钟指点急切,仍不忘吩咐,“你们一定要尽力保障巴兄的安全,不得有失!”

看众人齐声领命而去,穿铠的隆岚钟扬剑兜枪,冲领在队伍之前,其后军士不甘落后,一部列队与隆岚钟并肩而行,大部前后相接,成密集的行进队列。

“嘭!”

“有人打枪!我们的人受伤了!”

隆岚钟循声而望,倒地的军士近旁正有一道甩臂远奔的身影,手中飞弹只在刹那撞在宽背,冰晶乍结,转而消散一空,在人形留下巨大的空洞,紫烟军军士上前查看时,这顽徒当然毙命。

“缴械不杀!我们的军士已经跟你们岐黄堡的人反复宣吁过!再要反抗,格杀勿论!”隆岚钟喊声未落,排浪般的呼啸由近及远,自绵延不绝,震得孤堡内外瓦颤壁惊,正作摇地相接,望眼所及,尽是伏地求饶的民兵,“火把!”

“是!”

搜出的粗布两端为军士拉起,隆岚钟借着火光,随着目光穿流,手指落在纤维上,将一串串缠结的单线联作成面。这是他从中央到手的地图那里抄来的誊本,岐黄堡整个构造非常详细,地下室和暗门、暗道无一遗漏,这是巴质多年得来的经验。

隆岚钟手指点触地图顶端,那里正是火光透亮之所,“汤汉维无路可走,肯定会从后门出去,我们要全力追捕,不怕死的,脱下铠甲跟我一起走!”

“喔!”小队众人齐脱铠甲,银辉边还映衬着淡红的字迹。

“你们谁会看地图?”

“我会!”鲁御玄当先举手答应,余下众人一时噤声。

“弟兄,你给鲁御玄献火,我们作尖锥的行进队列,把鲁御玄和举火的弟兄护在后面!鲁御玄,你负责给我们指点方向!”

“隆帅,我……”

“不得贻误战机,马上前进!”隆岚钟话音未落,自充尖锥锋锐,与众人一道电掣雷闪也似望北冲。岐黄堡内里地形平坦,屋舍相接却错综,七拐八绕,四下巷战不断,他一队冲散两波人马,杀败五六个民兵,皆是喊声震人,队后鲁御玄更要扯起嗓子指路。

汤汉维颞肌隆起,背过的右手紧抓了左手手腕,眼睁睁看着民兵拽地门,一旁跺脚叫骂的戴秋君扰得心弦麻乱,见林后火熠渐盛、杀声乍起,戴老弟顿作寒蝉,忙着上前与兵士一起拉把手。

“隆帅,后门没有打开!”

宫又术与谭让登上大殿,斜置的木凳旁歪倒着瘦小人影,紫烟军士各处伫立,帷堂上下搜索无余,还有个军士不小心给垂帏烧去流苏一角,不是众军扑救及时,怕已火势冲天了。谭让向敬礼的军士点头示意,前面宫帅两个珠子全在瘦矮影条。

“报告两位大帅,我们以中央堡圆为核心,西边两片大院已肃清,剩下东边三院残敌负隅顽抗,不成气候,今夜就能打扫战场!”男人紧着虎背熊腰撞入大殿,到宫、谭两个跟前又杵作磐石,拊掌开风。

“这都是意料之中了......”

“跟弟......同志们说辛苦了,之后按计划打扫战场,完事了大家吃顿好的带肉庆功,”谭让话音未落,这边议论纷纭时,两端哄笑一齐炸开,只得挥手平心,“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大家伙有肉吃都高兴,战斗结束之前都还要保持警惕!利势,首委安全撤退没有?”

“谭帅放心,方才孟营长回来报告说首委已经到镇上了,直属卫营的弟兄会把首委安全送回镇公馆。”

“主任呢?注意不要让主任冲得太前,再来一次紫烟山上那样的,咱们可承受不起。”

茅利势作难苦笑,身边军士禁不得面面相觑,“谭帅,主任那个牛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要冲咱们没人拦得住......”

“老谭啊,你就甭管了,你要真给岚子拦下来他非得发火不可,一个个的都是牛脾气,跟着老牛莽惯了,改不脱喽。反正大局已定,不碍事了,”宫又术指点从容,轻把骸骨抬起,薄衣上的血迹流痕未干,“这是什么人?”

茅利势一行闻言上来查看,都认不得这个无息老者,殿上军士看了一圈,各自摇头,还是宫又术命人把俘虏押上来才认清。

“帅......帅爷,这是彭栋......老爷子,是刘大人时候就留下来的老人,一直是在岐黄会做管家的,不知道怎么的就给自杀了......”

宫又术蹲身给老人敛上双目;反是谭让道破玄机,“你们堡里的小卒不晓得,从刘冀时代过来的老人,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从没有掺和进什么杂七杂八的争斗里去,他是个属于岐黄会的纯粹的人,如今狂澜既倒,彭栋老爷子随它去了,他是在殉葬啊。”

小卒抬眼瞄看帘帷盖上的尸体,殿外喊声渐落,星光稀疏,这是孤寡老人最后的道别。

“彭老爷子有家属没有?”

“回帅爷......像是没有,从没听闻过,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来来往往的,会里家属宴也没见他领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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