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陵站在祠堂外的青石板上,晨风卷着露水打湿裤脚。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短信,指腹在未知号码几个字上轻轻摩挲,指节因微微用力而泛白。
井底的寒气还未从骨缝里散尽,此刻却有更冷的东西顺着后颈爬上来——有人在盯着他,甚至精准掌握了他刚刚在井底的动向。
天师?老周扛着锄头从祠堂侧门探出头,见他站着不动,要不您在我家吃碗热粥再走?
村头王婶熬了南瓜粥,香得很。
张玄陵抬头笑了笑,那笑纹却没到眼底:不了,老周,我得赶回市里。他把手机揣进布兜,指尖隔着布料按住号码位置,对了,井边的香案要是有动静,哪怕一片香灰歪了,立刻给我打电话。
老周被他严肃的语气唬得一怔,赶紧点头:中中中,我这就让我家小子搬个草棚罩着,保准风刮不跑雨打不湿。
张玄陵转身往村口走,布鞋踩过田埂上的碎砖,每一步都比寻常重三分。
等彻底出了村,他摸出手机,快速按了串号码。
电话响到第三声时接通,背景里传来键盘敲击声:老张?
大早上的查号?
境外未知号码,帮我追。张玄陵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电话那头的敲击声顿了顿:得嘞,您发过来。五分钟后,微信提示音响起,对方发了段语音:查了,这号码用的是暗网加密通道,跳了七个国家的服务器,定位不了。
不过......年轻黑客的声音突然低了两度,信号源最后一次活跃,是在您进青石岭村前半小时。
张玄陵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站在县道旁等公交,远处青山被晨雾裹着,看着倒像口倒扣的黑锅。
等车的间隙,他摸出怀里的铜镜——方才镇压厉鬼时,镜面上新添的九幽之钥,归魂所启八个小字正泛着淡青色微光,像被谁用荧光粉描过。
回出租屋的公交晃了两小时。
他一进门就把铜镜往八仙桌上一放,翻出床底的樟木箱子。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龙虎秘典》《阴阳异物志》,还有从假寇天行那儿缴获的残卷。
当他翻开《阴阳异物志》最后几页时,纸页发出脆响——那是用朱砂写的批注:九幽者,冥界极深处也;钥者,引路之匙也。
唯有天师血脉,方可开启归魂之路。
天师血脉......他低声念着,目光扫过残卷上那句需以天师血启之,喉结动了动。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铜镜边缘,忽然顿住——镜面的微光随着他的动作流转,竟在归魂所启四个字下映出一道若有若无的裂痕,形状像极了青石岭村的地脉走向。
下午三点,东海大学图书馆古籍室。
管理员老陈见他进来,熟络地打招呼:张师傅又来查旧地图?张玄陵点头,目光扫过架上泛黄的线装书。
当他翻开《东海府志·地理卷》时,一张古地图从书里滑落——泛黄的宣纸上,用墨线勾着几条蜿蜒的曲线,标注着地脉二字。
他的指尖在青石岭村位置停住,顺着曲线一路往东南,终点处赫然写着东海老码头。
老码头......他喃喃自语。
三个月前玄阴会在老码头搞献祭仪式的场景浮上心头,当时他破阵时,地下曾渗出黑血般的水,带着腐尸味。
此刻再看地图,地脉线像条锁链,把青石岭村和老码头锁在两端。
他突然想起井底石碑上的崇祯十七年——那正是明朝灭亡之年,兵荒马乱,不知有多少冤魂被封在地下。
夜色漫进窗户时,张玄陵才合上书页。
他抱着地图往家走,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条甩不脱的尾巴。
回到出租屋,他把铜镜擦得锃亮,盘腿坐在蒲团上。
按照《龙虎秘典》里的镜灵术,他闭目凝神,意识慢慢沉进镜面。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的白,接着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
张玄陵心里一紧,正要念破邪咒,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识海里炸响:你......不该知道这些。那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石壁,带着刻骨的怨毒。
他猛地睁眼,额头渗出冷汗——铜镜还是那面铜镜,可镜面中央的黑雾正缓缓旋转,像只盯着他的眼睛。
影妖......他低声道。
三个月前在玄阴会巢穴,他曾用这面铜镜封印过一只影妖。
当时影妖被镇压时说的终有一日我会回来,此刻在耳边清晰得像刚说过。
他摸着铜镜上的裂痕,突然意识到,那道裂痕根本不是镇压厉鬼时新添的,而是影妖的怨气在镜中扎根的痕迹。
第二日清晨,张玄陵刚把古籍装进帆布袋,手机就响了。
是市局刑侦队的周警官,声音比平时急:张师傅,青石岭又有人失踪了。他顿了顿,村头老周说,井边的镇魂符......烧了一半。
张玄陵的瞳孔缩了缩。
他抓起铜镜往怀里揣,却在触到镜面的瞬间顿住——铜镜竟自己发起热来,像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
他赶紧掏出来,就见镜面上浮起模糊的影像:一座青黑色石门,门楣上九幽二字被血染红,门轴缓缓转动,门缝里渗出的黑雾正化作人形...
老张?老张?周警官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张玄陵深吸一口气,把铜镜塞进布兜。
他抓起钥匙往外走,临出门时又折回来,从抽屉里摸出那把祖传的桃木剑——剑鞘上的八卦纹在晨光里泛着暗金。
楼下的摩托车轰地启动,尾气在空气里划出一道白线。
张玄陵盯着前方的公路,风灌进领口,却吹不散他心里的阴云。
他总觉得,青石岭村的老槐树、井底的厉鬼、境外的短信,还有那座缓缓开启的九幽石门,正像根根绳索,把他往某个早就设好的局里拽。
而最让他不安的是——当他经过村口老槐树下时,瞥见香案上的三柱香东倒西歪,香灰被刮得满地都是,连供着的清水碗都翻了,水迹在青石板上蜿蜒,像道未干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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