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陵跨下摩托车时,后颈的冷汗已经结成薄冰。
老小区的声控灯在他脚步声里次第亮起,昏黄光晕将影子拉得老长,像条紧贴地面的黑蛇。
他摸出钥匙开锁,金属碰撞声在寂静楼道里格外清晰——这是间租了三个月的老房子,墙皮剥落处还留着前房客贴的明星海报,此刻却被他收拾得极整洁,桌上摆着罗盘、未画完的符纸,还有几本翻得卷边的《宅经》。
咔嗒。
门开的瞬间,他先侧过身让过穿堂风,这才反手按下灯绳。
暖黄灯泡晃了晃,将满桌狼藉照得透亮: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锁魂井地脉节点影妖借地脉凝形未知号码警告,墨迹深浅不一,最后几行字压得极重,几乎要戳破纸背。
他扯松领口坐下,指节抵着太阳穴。
今晚在祠堂的每一幕都在眼前闪回:影妖咧到耳根的尖牙、井底翻涌的黑气、铜镜里越来越大的石门缝隙。
手机还在裤兜里震着,他却懒得看——自三个月前穿越至今,他遇过撞邪的白领、中煞的富商,却第一次觉得,自己像被什么看不见的线,牢牢串进了某个延续百年的局。
天师之责......他忽然低笑一声,从抽屉深处摸出本泛黄的《龙虎山志》。
书页翻到某章时,墨迹未干的批注跳入眼帘:师言:捉鬼降魔易,守人冥平衡难。那是他刚穿越时,为记起前世记忆硬逼着自己写的,此刻再看,墨迹竟有些模糊,像被水汽浸过。
窗外传来野猫的尖叫。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窗台上的铜钱剑,最终落在枕头边的铜镜上。
那是他在城隍庙外捡的——确切说,是铜镜选了他。
三个月前暴雨夜,他蹲在巷口躲雨,青铜镜面突然泛起红光,当啷一声从垃圾桶里滚出来,撞在他布鞋尖上。
此刻铜镜安静躺着,表面的黑雾却比傍晚更浓了些,像团被揉碎的墨。
他伸手虚抚过镜面,掌心传来细微震颤,像有活物在底下挣扎。
今晚,我主动。他喃喃一句,将铜镜平放在膝头。
以往都是铜镜牵引他进入幻境,这次他要逆着来——前世作为天师,他曾用心灯引魂术探过亡魂记忆,或许能借来一用。
他闭目深呼吸,舌尖抵住上颚,将气息沉到丹田。
指尖掐起净心诀,指节骨节发出轻响。
铜镜表面先是泛起细密的涟漪,接着嗡地一声,他感觉有股温热的力量顺着掌心窜入经脉,意识突然被抛进一片混沌。
等再睁眼时,四周全是流动的光。
赤金、靛蓝、幽紫的光线像活物般缠绕,每一缕都裹着模糊的画面:有穿道袍的人在海边垒石,手中持着和他怀里一模一样的铜镜;有黑雾漫过村庄,妇孺的哭嚎穿透光影直扎耳膜;有血珠溅在石门上,门后传来闷吼,持镜人嘴角淌血,却仍将铜镜按在门环上。
这是......他想抬手触碰最近的光带,指尖却直接穿了过去。
画面突然清晰起来——持镜人的脸,分明和他如今的面容有七分相似!
道袍上的八卦纹是龙虎山特有的镇阴纹,腰间玉佩刻着玄字,和他前世随身携带的那枚,连裂痕都分毫不差。
下一幕更让他血液凝固:黑雾里浮着影妖的尖牙,它的声音混着狂风灌进他耳朵:钥匙要成了,天师?
你拿什么挡?
用命?持镜人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他此刻都熟悉的沉稳:用这千年地脉,用我天师血脉,用...
画面戛然而止。
张玄陵猛地睁眼,额角全是冷汗。
铜镜不知何时已被他攥得发烫,镜面原本模糊的铭文此刻清晰如刀刻:归魂已启,九幽将开。
原来......他喉结滚动,指腹抚过镜身。
前世那位天师,分明是用自身为引,将铜镜的力量封存在时空里,直到他这个后世传人穿越而来。
地脉、影妖、九幽之门,哪是偶然?
分明是宿命的接力。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
他起身将铜镜收进怀里,手刚搭上门把手,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这种被盯上的感觉,他在龙虎山追千年旱魃时体会过——那时他站在山顶,回头就看见旱魃从林子里探出半张青灰色的脸。
他猛地转身。
老木窗的玻璃上,映着个模糊的影子。
那人披着黑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最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对方右手正握着一面铜镜,在月光下泛着和他怀里那面一模一样的幽光。
谁?他喝问一声,两步跨到窗前。
指尖刚要触到玻璃,影子却像被风吹散的烟,唰地消失在楼道转角。
夜风呼地灌进来,吹得桌上的《龙虎山志》哗哗翻页。
张玄陵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手不自觉按在怀里的铜镜上。
镜身透过布料传来微烫的温度,像在提醒他: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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