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真情实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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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福来居飘着新揉的面香,陆言正把揉好的面团按扁,手腕刚要发力切剂子,门帘唰啦一声被掀起,带起一阵风卷着槐花香扑进来。

陆哥!

陆哥!小豆丁跑得小短腿儿生风,圆滚滚的脸蛋红得像刚出锅的糖油饼,手里举着作文本直晃,老师说我这篇是全班唯一的真情实感!

陆言被撞得后退半步,手里的切面刀当啷落进面盆。

他弯腰把小豆丁抱上条凳,见孩子额角挂着细汗,作业本边角都被攥出了褶子,便笑着用指节敲了敲本子:小祖宗,慢点儿说,你陆哥这老腰可禁不起你撞。

小豆丁吸了吸鼻子,把作文本往陆言跟前推,圆眼睛亮得能照见灶火:您听您听!

我写吃一口炸酱面,就像回到童年,老师拿红笔圈了三回,说这是最动人的真话!

陆言低头扫过作文纸,字迹歪歪扭扭却写得极认真,最后一段还洇着两滴泪痕。

他喉咙突然发紧,想起昨晚赵大妈抹着眼泪哼小白菜的模样,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总爱扒着柜台看他下面的小不点儿——原来这些人不是被什么系统能量影响,是真的把福来居的面,吃成了心里的暖。

你小子...他用指腹蹭掉小豆丁鼻尖的面渣,笑着从竹篓里摸出块糖油饼,藏着宝呢?

这作文要是得个奖,陆哥请你吃三碗炸酱面,加双份肉丁。

小豆丁咬着糖油饼直点头,腮帮鼓得像仓鼠:我跟我妈说,陆哥做的面比奶奶的故事还甜!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他妈的吆喝声,孩子叼着饼连滚带爬跑了,门帘晃了晃,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陆言望着被风吹得摇晃的福来居木牌,正想擦手去后厨,斜对过顺福楼的玻璃门砰地撞开。

赵大顺叼着烟站在台阶上,三角眼盯着福来居的方向,手指把烟头掐得直冒火星。

好个真情实感。他吐了口唾沫,转身冲店里喊,小刘!

把昨天拍的福来居录像拿过来!等徒弟捧着摄像机跑出来,他眯眼指了指屏幕里蹦跳的小豆丁,把这孩子举作文本的镜头截下来,配文就写小学生被洗脑,声称面条能让人回到童年——福来居背后藏着什么?

中午时分,胡警官的警服还带着外头的日头气,就踏进了福来居。

他手里捏着叠印着精神控制大字的举报材料,帽檐下的眉毛拧成个结:陆老板,有人说你们用邪门手段操控顾客心智。

陆言正给苏清欢递药罐,闻言转头笑了:胡哥,您这帽子扣得可够响的。他抽了张竹凳推过去,又从坛子里摸出把炒瓜子,先嗑俩瓜子消消气?

苏清欢端着刚熬好的酸梅汤过来,青瓷碗底碰在木桌上发出轻响:胡叔,尝尝我新熬的,加了薄荷。她垂眼扫过材料上的照片——正是小豆丁举作文本的画面,睫毛轻轻颤了颤。

胡警官接过酸梅汤,没急着喝,指节敲了敲材料:视频里这孩子说吃碗面就回到童年,赵大顺说这是心理暗示。

还有赵大妈,说梦见小时候的歌谣...他抬眼盯着陆言,你们真没动什么手脚?

陆言把擦碗布往肩上一搭,歪头笑:胡哥,您吃过我们的炸酱面吗?

上回巡逻路过,倒是尝过一碗。

那您吃完啥感觉?

胡警官突然哽住。

他想起那天蹲在福来居门口,捧着海碗吸溜面时,恍惚看见老家院子里,他妈系着蓝布围裙在灶前搅卤的模样。

耳尖渐渐泛红,他轻咳一声:就...就觉得香。

陆言拍了下桌沿:得嘞!

您这就是被精神控制了啊?他笑得前仰后合,苏清欢在后厨捂着嘴笑,瓷勺碰在砂锅沿上,叮铃作响。

胡警官老脸一热,把材料往桌上一推:我知道你们啥人,但上头要个说法。他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凉丝丝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这样,我下午在这儿守着,看看到底怎么个控制法。

陆言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日头正往西边挪。

他瞥向后厨,苏清欢正踮脚够高处的桂花蜜,月白衫子被穿堂风掀起一角,像片飘着的云。胡哥,您别急着下结论。他摸了摸围裙口袋里的《食魂录》残卷,眼里闪过促狭,等会儿让您尝尝真正的精神控制——新琢磨的桂花酿雪梨,管保您吃一口,能想起小时候蹲在树底下偷摘桂花的事儿。

胡警官被他说得心头一动,低头又抿了口酸梅汤。

酸甜的滋味漫开时,他忽然听见后厨传来咔嚓一声——是苏清欢切开雪梨的动静,混着淡淡的桂花香,裹着人间烟火气,慢慢漫进了人心坎里。

下午三点的日头晒得青石板发烫,福来居的竹帘被穿堂风掀起又落下,在青砖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陆言系着蓝布围裙从后厨转出来,手里端着青瓷盘,盘里盛着半透明的雪梨,果肉被桂花蜜浸得发亮,表面还凝着层细密的水珠。

胡哥,尝尝这个。他把盘子往胡警官跟前一推,瓷盘底与木桌相碰发出清响,刚从坛子里挖的陈年老蜜,配着今早起采的桂蕊。

胡警官盯着那瓣雪梨,鼻尖先撞上一缕甜香——不是齁人的糖精味,是带着露水的桂花瓣混着梨肉的清润,像小时候蹲在院儿里那棵老桂树下,仰头看奶奶踮脚摘花时,风里飘的那股子香。

他喉结动了动,用木叉叉起一块送进嘴里。

梨肉入口即化,甜津津的蜜顺着舌尖漫开,后味儿却浮起丝若有若无的苦——像极了那年他十岁,偷摘了邻居家的桂花被抓,妈蹲在灶前给他煮糖水,特意加了片陈皮:甜里带点苦,才记得住教训。他忽然眼眶发热,木叉当啷掉在盘里,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这味儿...像极了我妈做的糖水。

陆言靠在柜台边,看胡警官拿袖子抹眼角的动作,嘴角慢慢翘起来。

苏清欢从后厨探出头,手里还沾着桂花碎,见这情形轻轻笑了:胡叔,这雪梨是用您早上说的梦见老家院子的由头做的。她擦了擦手走过来,指节叩了叩瓷盘,糖是甜的,可滋味里得有故事才真。

胡警官吸了吸鼻子,抓起第二块雪梨的手顿了顿:你们...真没使啥招?

使招?陆言抄起扫帚扫着地上的面渣,要真有那本事,我早让顺福楼的赵大顺把造谣的嘴缝上了。他扫到胡警官脚边,突然直起腰,您说小豆丁被洗脑,可他作文里写陆哥揉面时哼的歌跟我奶奶一样,这是我打小听我爷爷哼的《卖汤圆》;赵大妈说梦见小白菜,那是她上周来店里,我看她盯着老唱片机发愣,顺手放了段。他把扫帚往墙角一靠,我们使的招,就俩字儿——走心。

胡警官盯着盘里的雪梨,忽然笑出了声:得,我这就去跟上头说,这精神控制啊,是民心控制。他拍了拍陆言肩膀,警服上的铜扣闪着光,走了,晚上可能还来蹭碗面。

陆言送他到门口,转身时正撞见夕阳把福来居的木牌染成金红色。

他刚要回屋擦桌子,外头突然传来嚷嚷声:让开让开!

我们找陆老板说理来!

门帘哗啦被掀开,赵大妈攥着个蓝布包挤进来,后头跟着王大爷、李婶、张叔,连菜市场卖菜的刘姐都举着棵葱——显然是刚收摊就跑来了。

赵大妈把布包往桌上一放,抖开是叠皱巴巴的信纸:陆小子,我们看了顺福楼贴的大字报!她手指点着墙上的顾客留言本,说我们被控制?

我赵秀兰活了六十岁,能被碗面条骗?

王大爷颤巍巍摸出张照片,是他和老战友在部队食堂的合影:上回吃你那碗打卤面,我想起1958年在朝鲜,炊事班老周给我们煮的打卤面。他红着眼圈拍陆言后背,老周前年走了,可这面味儿,跟他锅里熬的一模一样!

李婶抹着眼泪翻布包:我孙女儿说你这儿的糖油饼像她太奶奶的手艺,我翻出了太奶奶的老菜谱——她掏出本边角磨破的旧本子,您看,这三翻四烙的手法,跟您炸糖油饼时翻锅的样子,分毫不差!

陆言望着一屋子红着眼圈的街坊,喉咙发紧。

苏清欢悄悄攥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围裙布料传过来。

他吸了吸鼻子,笑着举起李婶的菜谱:婶子,明儿我在门口贴个老味儿认证,您帮我写两笔?

写!赵大妈拍着桌子站起来,我还得去顺福楼门口念我们的证词!

让大伙儿听听,到底是谁在造谣!

对!张叔举着茶杯附和,我明儿带录音机,把我们的故事录下来!

一屋子人闹到天黑,直到陆言举着锅铲喊再不走没夜宵吃了,才陆陆续续散了。

苏清欢关上门,转身见陆言正盯着墙上的留言本发呆——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有小学生画的面条小人,有老人写的胜似家味,还有个画着星星的句子:福来居的面,是胡同里的太阳。

他们不是被控制。陆言指尖抚过太阳那两个字,是我们被他们控制了——被这些真心实意的喜欢,攥得牢牢的。他转身看向苏清欢,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发亮,清欢,我有个主意。

苏清欢擦着桌子的手顿住:你又憋着什么坏?

不是坏。陆言从柜台底下摸出个笔记本,让他们组成个食评团。他翻着本子,上面记满了街坊们的故事,让王大爷讲部队里的打卤面,李婶说太奶奶的糖油饼,小豆丁念他的作文——他啪地合上本子,谣言说我们操控人心,那我们就把人心摊开了给所有人看!

苏清欢接过本子,翻到第一页是小豆丁画的面条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陆哥的面会笑。

她抬头时,眼尾微挑,倒有几分穿旗袍切药膳时的妖娆:妙啊。她指了指窗外,月光正爬上槐树梢,明儿早上...或许可以办个美食体验会?

陆言顺着她的手指看出去,看见赵大妈家的窗户还亮着灯——隐约能看见她在往信封里塞信纸,大概是要给报社投稿。

他笑了,把围裙往椅背上一搭:就这么定了。

深夜的胡同里,槐花香混着灶膛里未熄的余温,飘得很远。

福来居的木牌在风里轻轻摇晃,福来居三个大字被月光镀上层银边,像块暖了二十年、还会继续暖下去的老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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