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学徒阿陆的逆袭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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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板路上的雾还没散透,陆言蹲在蜂窝煤炉前捅火时,后颈被晨露浸得发凉。

他低头扯了扯蓝布围裙,袖口那道被火星子熏出的焦痕在雾里泛着暗黄——这是他特意从旧物箱翻出的,爷爷学徒时穿的老围裙,边角磨得薄如蝉翼,前襟还沾着洗不净的酱渍。

陆言!

苏清欢的声音裹着中药香飘过来。

她手里攥着个粗布包,发尾沾着雾珠,见他直起腰,立刻上前扯住他围裙带子:你这是要穿成这样去老张记?

陆言低头看她攥得发白的指尖,伸手把她凉丝丝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清欢,我要当三天阿陆。他指腹蹭过她腕间的银镯子,没人要的学徒,洗三天菜,切三天姜,把他们后厨的锅碗瓢盆都摸熟了。

苏清欢突然拽住他袖口:那系统呢?你真不带?

系统在这儿。陆言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透过粗布围裙震得她掌心发痒,爷爷教的刀工,你教的火候,比抽奖抽来的都实在。他弯腰提起竹篓,里面装着爷爷当年的磨刀石,再说了——他冲她挤眼睛,要是被赵大顺发现我带着金手指,还怎么当没人要的学徒?

苏清欢望着他转身的背影,见他竹篓里的磨刀石撞在青石板上当啷响,突然喊:陆言!

他回头,雾气里她的眼睛亮得像晨露:要是他们欺负你...

那我就用切姜的刀给他们剁盘糖蒜。陆言笑着挥了挥手,竹篓在晨雾里荡出一道影子,甜的,辣的,都让他们记一辈子。

老张记的后厨比福来居大两倍,油腥气混着八角香撞进鼻腔时,陆言的鞋跟在青砖地上磕出轻响。

掌勺的王师傅把他往洗菜区一推:阿陆是吧?

先把这三筐姜剁了。

案板前的小李擦着锅铲抬头,眯眼打量他——旧围裙洗得发白,腕子上沾着姜沫,切姜时刀起刀落像打拍子,咔嗒咔嗒的节奏比老张记干了五年的帮厨还利索。

哎。小李凑过去,用锅铲戳了戳他切好的姜粒,你这刀工......跟顺福楼那位大厨切的姜粒似的,颗粒一般大。

陆言头也不抬:家里穷,小时候帮人切菜换饭吃。

切菜换饭能切出这手?小李挠着后脑勺嘀咕,我二舅在顺福楼当杂工,说那大厨当年学徒时......他突然压低声音,说他是前国宴厨神的私生子!

哐当一声,陆言手里的刀顿住——不是因为私生子三个字,是听见后厨门帘被掀开的动静。

赵大顺叼着烟卷晃进来,西装裤脚沾着晨露。

他原本盯着王师傅炒的鱼香肉丝,听见私生子三个字,烟卷突然从嘴角滑下来。

李二,说什么呢?他捏着烟蒂凑过来,目光在陆言后颈扫过——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是小时候被蜂窝煤炉烫的,这小子叫阿陆?

新来的学徒。王师傅翻着锅,刀工倒是利索。

赵大顺没接话。

他盯着陆言切姜的手:骨节分明,指腹有常年握刀磨出的茧,和当年那位国宴厨神的手......像得让他后槽牙疼。

让他跟我来。他弹了弹烟灰,我亲自带。

陆言跟着赵大顺穿过后厨时,听见小李在后面小声:赵老板平时只带亲外甥......

阿陆。赵大顺在调料柜前停住,背对着他摸出包大前门,知道我为什么带新人吗?不等回答,他转身笑出一口白牙,顺福楼的陈老板要在胡同口开分店,我得捧个新厨神压过他。他把烟盒往陆言怀里一塞,你要是真有点本事......

陆言低头看那包烟,过滤嘴沾着赵大顺的口红印——是他今早跟隔壁发廊老板娘借的,为了让赵大顺起疑。

谢老板。他捏着烟盒,声音哑得像砂纸,我听您的。

中午的阳光透过气窗斜斜照进来时,陆言蹲在洗菜池边剁姜。

他的指节沾着姜沫,眼睛却盯着三尺外的炒锅——王师傅颠勺时手腕转了三圈,放酱油前用拇指量了量瓶口,盐撒出去是顺时针画半圆。

啪。他把最后一块姜拍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案板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草纸,上面歪歪扭扭记着:王师傅酱油1.5两,盐3钱,颠勺3圈;刘师傅料酒2两,糖4钱,火候......

阿陆!帮厨小刘端着脏碗过来,赵老板说下午有贵客来,把灶台再擦一遍。

知道了。陆言应着,把草纸往怀里一塞。

他擦灶台时抬头,正看见赵大顺站在后厨门口,对着怀表皱眉——那是块老上海牌,秒针走得滴答响。

老板,老郑头的徒弟刚传话。跑堂的小顺子喘着气冲进来,说老郑师傅下午要来......

赵大顺的怀表咔地合上。

他盯着陆言擦灶台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把阿陆的围裙换了。他摸出条新蓝布围裙甩过去,别让贵客瞧出寒酸。

陆言接过围裙时,指腹蹭到上面的新线迹——赵大顺在给他换新身份。

他低头系围裙带,听见小顺子还在说:老郑师傅当年是陆老爷子的徒弟,听说......

闭嘴!赵大顺突然吼了一嗓子,惊得灶上的锅铲当啷掉地。

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风,把陆言案板上的草纸吹得翻了页,露出最底下一行字:赵老板怀表三点整,老郑师傅......

陆言弯腰捡草纸,嘴角慢慢翘起来。

他望着窗外摇晃的杨树影,听见蜂窝煤炉噼啪响了一声——该让赵大顺的新厨神计划,见见真火候了。

老郑师傅的中山装袖口沾着星点药渍,跨进老张记后厨时,门框上的铜铃铛叮铃撞出脆响。

赵大顺的西装后襟还沾着上午蹭的酱油,此刻却像被抽了脊梁骨似的弯着腰,伸手要扶老郑的胳膊:您老可算来了,我让厨房煨了您爱喝的菌汤......

先看学徒。老郑甩开他的手,目光扫过后厨。

陆言正低头切葱丝,刀背压着葱白,手腕旋出细碎的银弧,切好的葱丝细得能透光,在案板上堆成鹅毛似的小堆。

听说你们招了个新学徒?老郑背着手走到陆言跟前,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重音。

赵大顺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堆起笑:是个有潜力的小子,正准备让他参赛呢。他冲陆言使眼色,阿陆,给郑师傅行个礼。

陆言直起腰,指腹在围裙上蹭掉葱汁。

他抬头时睫毛轻颤——老郑眼角的皱纹和爷爷当年看菜谱时的模样重叠,连鼻梁上那道淡疤都像极了。郑师傅好。他声音压得低,带着点刻意的生涩。

老郑的目光落在他握刀的手上。

指节微屈,虎口处的茧子呈月牙形——这是常年握厚背厨刀才会磨出的痕迹。切两刀我看看。他突然说。

赵大顺的额头瞬间沁出细汗。

陆言却像早等着这句话,抄起刀往案板上一立,刀身映出老郑微眯的眼。

他抓过半颗圆白菜,刀锋贴着菜心斜切,第一刀下去薄如蝉翼,第二刀转腕挑出卷边,第三刀时手腕突然加力,咔嚓一声将整颗菜剖成十六瓣,每瓣边缘都带着细如发丝的雕花。

好刀工!帮厨小李没忍住喊出声。

赵大顺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哪是学徒?

分明是把藏了尖的刀!

老郑没说话。

他伸手捏起一片白菜,对着光看了看,菜叶上的雕花在阳光下投出蝴蝶似的影子。跟谁学的?他突然问。

陆言的后颈冒起细汗。

他想起清晨苏清欢往他围裙里塞的薄荷糖,此刻正隔着粗布硌着心口。家里穷,小时候在面摊帮工......

停。老郑突然打断他,指尖轻轻叩了叩案板,面摊的刀能磨出这手?他的声音沉下来,像敲在老榆木上,你爷爷切蓑衣黄瓜时,刀锋也是这么转的。

后厨突然静得能听见蜂窝煤炉的嘶啦声。

陆言的瞳孔微微收缩——老郑果然认出来了。

他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那是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鞋头沾着今早剁姜的沫:我没爷爷。

赵大顺的后背唰地湿透了。

他慌忙打圆场:郑师傅您看,这小子就是个苦出身......

走了。老郑把中山装前襟一拢,转身时带起一阵风,菜做得再巧,心术不正也是白费。他的鞋跟敲着青石板出了门,铜铃铛又叮铃响了一声,惊得灶上的汤勺当啷掉进锅里。

赵大顺望着老郑的背影,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

他转头看向陆言时,眼神像淬了毒的刀:阿陆,晚上把菜单理一理。他扯了扯领带,明儿有重要客人。

傍晚的阳光从气窗斜斜切进来时,陆言正蹲在储物间的木箱前。

他借着最后一缕光翻开老张记的菜单,油浸的纸页上印着招牌脆皮鸭,配方写着:热油七成,糖色后下鸭,腌两时辰。

七成热?他用指甲在七成上划了道印子,鸭皮要在六成半下锅,温度高了会爆皮,凉了又挂不上糖色。他翻到背面,见腌制时间写着两时辰,喉咙里发出轻嗤——爷爷教过,填鸭要在花椒盐水里浸够六小时,毛孔吃透咸味,烤出来才外脆里嫩。

最底下一行写着酱油三勺,料酒两勺。

陆言的手指突然顿住。

他摸出兜里的薄荷糖,糖纸在指间发出细碎的响——正确的顺序该是先料酒去腥,再下酱油上色,否则酱油会封住鸭肉,料酒进不去半分。

难怪上周隔壁王婶说鸭皮苦,肉质柴。他把菜单合上,指腹蹭过封皮上的油垢,这哪是做菜?

分明是毁招牌。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刚过七点,窗外的杨树影正往西边缩——该去给苏清欢递话了。

深夜的宿舍只有一盏25瓦的灯泡,灯丝在风里晃出昏黄的圈。

陆言靠在窗边,窗台上摆着苏清欢送来的保温桶,还冒着若有若无的热气。我查了他们的菜单。他压低声音,脆皮鸭的配方有三处错,火候、顺序、腌制时间。

苏清欢的影子在窗玻璃上晃了晃。

她隔着纱窗递进手,指尖沾着中药的苦香:赵大顺精得很,你别......

我有数。陆言握住她的手,把保温桶往她怀里推了推,他今天让老郑瞧我,就是想确认我是不是那块料。他的拇指蹭过她腕间的银镯子,等他信了我是可造之材......

就把这三处错变成他的催命符。苏清欢接得极快,声音里带着点他熟悉的清冽,但你得答应我,每次动手前先摸兜。

陆言摸出兜里的薄荷糖——是她今早塞的,一共七颗,正好对应一周。我保证。他把糖纸揉出沙沙的响,等福来居的招牌重新挂起来那天......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陆言迅速松开手,苏清欢的影子唰地隐进黑暗里。

他转身时正看见赵大顺的西装角从宿舍门口闪过,怀表的秒针在夜色里滴答响得刺耳。

后半夜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窗缝时,赵大顺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着陆言白天记的草纸。

最底下一页歪歪扭扭写着:脆皮鸭,火候六成半,先酒后酱,腌六时辰。

他的手指重重按在六时辰上,按出个深深的指印。

好个阿陆。他扯松领带,嘴角扯出个笑,明早让你试做脆皮鸭。他把草纸折成小方块,收进西装内袋,是骡子是马......该遛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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