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福来居后厨,灯泡在头顶嗡嗡作响,灯丝把陆言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盯着系统面板上跳动的1200食运值,喉结动了动——这数字是他连着半个月凌晨四点起来卤酱牛肉,给胡同里每桌客人加勺糖蒜才攒下的。
系统,开启【年代盲盒】。陆言搓了搓掌心的汗,白背心后背被墙蹭得发皱。
话音刚落,眼前腾起一团金光,等光斑散尽,个巴掌大的木盒咚地落在八仙桌上。
木盒边角包着铜皮,木纹里浸着暗黄的油光,锁扣处刻着朵残缺的牡丹。
陆言伸手去摸,指腹刚碰到盒盖,就像被烫了似的缩回——那木头凉得蹊跷,像浸过腊月的井水。
还没睡?
苏清欢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陆言转头,见她抱着个蓝花瓷壶,发尾还沾着点草药香——定是刚帮济仁堂收完药柜。
她踮脚把瓷壶搁在灶台上,壶嘴冒出点热气:煮了桂圆茶,你胃不好...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桌上的木盒。新得的宝贝?苏清欢歪头笑,发梢扫过陆言肩膀,上次开的老瓷碗还在窗台晾着呢。
陆言摸着后颈笑:这盲盒抽了十回,就开出过两张菜谱半块怀表。
要是......
咔哒——
脆响惊得两人同时缩了下肩膀。
木盒锁扣突然弹开,一道银光唰地窜出来,像把淬了霜的剑。
陆言本能地把苏清欢往身后带,可那银光却悬在半空转了两圈,当啷落回盒里。
是把银勺。
勺柄雕着缠枝莲纹,凑近看能看见莲花中心刻着御膳房三个字,勺身泛着珍珠似的柔光,连最细的纹路里都没沾半点锈。
苏清欢蹲下来,指尖在勺柄上轻轻一蹭:这是老银,至少得有五十年火候。
陆言的呼吸突然重了。
他想起白天老郑塞给他的笔记,最后一页照片里爷爷腕间的红绳——此刻银勺柄上,正系着截褪色的红绳头,结扣样式和照片里的分毫不差。
是我爷爷的。陆言声音发哑。
他捏起银勺,红绳头擦过虎口,像爷爷当年拍他脑袋时的温度。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年代盲盒触发隐藏剧情:御膳房银勺(1959年国宴特供),鉴定需联系专业机构,当前可激活技能勺中观火(烹饪时自动调节火候)】
苏清欢的手指悬在银勺上方,没敢碰:你爷爷......当年真在国宴后厨?
他笔记里写过,给首长做过枣泥酥。陆言把银勺小心放进木盒,盒盖合上时咔的一声,像块石头落进他心里,清欢,我爷爷藏了三十年的手艺,该让它见见光了。
后巷的青石板被露水浸得发暗时,阿勇把烟头碾进墙根。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管里鼓着块硬邦邦的东西——是从黑市淘的弹簧刀。
陆老板昨儿半夜开了个盲盒?阿勇把半块巧克力塞给蹲在门槛上打哈欠的赵大顺。
这小子是福来居新招的帮工,脑子直得像根擀面杖。
赵大顺舔了舔嘴角的巧克力渣:可不嘛!
我给灶房添煤时瞅见了,银晃晃的物件儿,看着就金贵......
阿勇的眼睛眯成条缝。
他摸出张皱巴巴的照片——是今早刘天雄塞给他的,照片里陆言举着的银勺和福来居后厨那把一模一样。那东西,他掐住赵大顺后颈,力道重得让小子眼眶发红,明儿中午前,我要它在刘总桌上。
可......
可什么?阿勇从裤兜掏出叠大团结拍在墙上,够你给你妈交三个月药费了。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对了——他摸出封没贴邮票的信封,帮我把这信塞到济仁堂老宋头门缝里,就说......他笑出白牙,就说福来居藏着国家宝贝。
晨雾漫进胡同口时,阿勇的背影融进了豆浆摊的热气里。
济仁堂门口的铜铃被风刮得轻响,那封匿名信正躺在宋教授的门槛上,信封边角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巧克力渣。
清晨的济仁堂飘着艾草香,宋教授蹲在门槛边捡信封时,后颈还沾着昨夜翻医书时蹭的墨渍。
信封边角那点巧克力渣粘在他指腹上,他皱了皱眉——这信没贴邮票,连收信人都只写了老宋头,倒像是哪个毛头小子的恶作剧。
但当他抽出信纸,老花镜啪嗒掉在青石板上。
福来居陆言私藏国家文物,御膳房银勺见不得光。
墨迹未干的字迹歪歪扭扭,最后那个光字洇了团墨点,像滴溅开的血。
宋教授弯腰捡眼镜时,后腰的老伤跟着抽了抽——他是故宫文保组退下来的,最见不得文物在民间流转。
清欢她爸昨儿还说福来居的卤煮香得能穿胡同。药童小孙端着药罐从门里探出头,这信不会是......
闭嘴。宋教授把信纸折成豆腐干大小,塞进中山装内袋。
他摸出搪瓷缸灌了口凉茶,喉结滚动时,镜片后的目光沉得像压了块砖,文物无小事,我去福来居看看。
福来居的竹帘子被风掀起半角时,陆言正踮脚擦门框上的灰。
他今儿特意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银勺用红绸包着揣在怀里——爷爷笔记里说过,好物件得贴身暖着,才不会寒了心。
陆老板早啊!
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言转头,见宋教授站在晨光里,中山装第二颗纽扣扣错了位,手里还提着个磨秃了边的黑皮公文包。
他后颈的汗毛刷地竖起来——宋教授平时来吃面总爱拎个竹篮装药渣,今儿这架势,倒像当年查抄老钱家传的青花瓷时那样。
宋叔?陆言扯了扯围裙,指甲无意识抠着布边,您今儿不吃卤煮?
我让清欢去熬锅南瓜粥,您胃不好......
陆言。宋教授没接话,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柜台、灶台,最后定在陆言鼓囊囊的衣兜上,有人说你藏了不该藏的东西。
苏清欢端着刚烫好的茶盏从后厨出来,茶托当啷撞在门框上。
她望着宋教授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上个月有贩子拿假宣德炉骗老中医,宋教授也是这么抿着嘴,眼尾的皱纹能夹死苍蝇。
宋爷爷,您坐。苏清欢把茶盏轻轻搁在八仙桌上,手指悄悄勾住陆言的小拇指。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在冒汗,像小时候偷摘隔壁王奶奶的枣子被抓包时那样。
陆言深吸口气,从怀里摸出红绸包。
银勺在晨光里抖了抖,缠枝莲纹上还凝着他体温的雾气。
宋教授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他凑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勺柄——那御膳房三个字刻得极深,刀锋在银面上犁出的纹路里,竟还嵌着半粒米大的金粉。
戊戌年?宋教授的手指抚过勺底的小字,声音发颤,1958年国宴筹备,御膳房定制过一批银器,勺柄刻年份,勺底刻国宴。他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你这勺子......和首长当年用的那套,纹路分毫不差!
陆言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昨夜在爷爷笔记里翻到的照片:年轻的爷爷系着白围裙,手里捧着个银盘,盘里的银勺正和眼前这把一个模样。我爷爷......他咽了口唾沫,他是50年代国宴帮厨,这勺子是他退下来时,掌勺师傅塞给他的。
宋教授的手突然抖起来。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个放大镜,连镜片都没擦就凑上去。
当他看见勺柄上那截褪色的红绳头时,放大镜咔地裂了道缝——他在故宫档案里见过类似的结,是当年御膳房老匠人们用来系工牌的平安扣。
这绳子......宋教授抬头,目光扫过陆言泛红的眼眶,又落在苏清欢攥着他手腕的手上,你有证据?
陆言转身从柜台下抽出个铁皮盒。
盒盖掀开时,老照片上的爷爷冲他们笑着,腕间的红绳结和银勺上的一模一样。
宋教授的手指在照片边缘摩挲,指节泛着青白——那是常年翻古籍留下的老茧。
我信你。宋教授突然说。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再戴上时,镜片后的目光软了些,但文物归属得走程序,我得拍几张照片......
成。陆言把银勺轻轻推过去,您拍,我就想弄明白,我爷爷当年到底藏了多少故事。
苏清欢去拿相机时,陆言看见宋教授对着银勺喃喃自语,像是在和谁说话。
他摸了摸兜里的老照片,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小言啊,有些宝贝藏着是怕丢了,可有些宝贝......得让它见见光。
傍晚的胡同飘起槐花香时,宋教授提着公文包往济仁堂走。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照片,又摸了摸银勺在红绸上压出的印子——那绳子的结确实是御膳房的老手艺,可档案里明明写着当年的银器全收归国库了......
他脚步顿在济仁堂门口,回头望了眼福来居飘起的炊烟。
风卷着面香扑过来,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草药气——像极了五十年前国宴后厨的味道。
宋爷爷!苏清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言让我给您带了碗面,他说......
不了。宋教授摆了摆手,把公文包按得更紧些,我得去趟故宫。
他转身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落在青石板上,像道没写完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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