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白菜炖出鲍鱼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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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透亮,陆言就蹬着二八自行车到了济仁堂门口。

后车架绑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昨晚蒸的糖三角——苏清欢爱喝药粥配甜口,他记着呢。

来了。门帘一掀,苏清欢抱着个蓝布包出来,发梢还沾着点水雾,我带了爷爷配的防蚊油,郊区露水重。她把布包塞进车筐,抬眼时正撞进陆言带着笑的眼睛——那小子正盯着她发顶翘着的小卷毛,手里的糖三角都快捏扁了。

看什么呢?苏清欢耳尖发烫,伸手要抢糖三角,却被陆言举高。

晨光里他白背心的汗渍还没干,说话带着股子蔫坏的京腔:看我们清欢姑娘,这发卷儿比糖三角还招人疼。

苏清欢的手指在他胳膊上戳了下,到底没真恼。

两人沿着护城河往朝阳方向骑,风里飘着槐花香,车铃儿叮铃铃的,把天边的鱼肚白都撞碎了。

转过最后一道田埂时,陆言的车闸捏得吱呀响。

眼前是片齐腰高的白菜地,绿莹莹的菜叶上挂着露珠,有个穿灰布衫的老头正猫着腰拔草,听见动静直起腰,裤脚还沾着泥。

你们是福来居的?老陈用袖口擦了把汗,古铜色的脸笑出褶子,昨儿村头张婶说,胡同口那小面馆的陆掌柜,宁可翻箱倒柜找老粮票,也不肯签天鸿的霸王合同。他蹲下身扒拉两下白菜,菜心嫩得能掐出水,天鸿那伙人,说什么统一收购保价,实则压着价儿收,再翻倍卖给饭馆——你们要是认我这老把式的菜,我给你们留最鲜的。

陆言推着车往前走两步,鞋底碾过湿润的泥土。

他能闻到白菜叶子被揉碎的清苦香,混着老陈身上的草叶味,像极了爷爷菜窖里的味道。我们要的不单是菜。他蹲下来,指尖碰了碰菜根处的新泥,老陈叔,您这小麦地在哪头?

我想看看磨出来的面。

老陈的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指向地头那排青瓦房:面在仓房里囤着呢,我这就带你们去。他转身时,陆言瞥见他后颈被晒出的老皮,突然想起王婶说的散户——这些没签天鸿的老农,守着几亩地像守着命根子,就为争口气。

日头爬到头顶时,竹篮里多了半筐白菜。

老陈硬塞的,说新砍的菜放不住,你们拿回去尝尝。

苏清欢蹲在田埂边择菜,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却笑得眼弯成月牙:这白菜帮儿薄,叶儿脆,炖汤肯定甜。

陆言把面袋往车后座绑紧,余光瞥见老陈往他车筐里塞了把葱——蔫头耷脑的,根上还沾着泥。别嫌孬。老陈搓着手,天鸿的人来收菜,挑得比大姑娘绣花儿还细,我这葱叶儿有虫眼儿,他们不要。

可这味儿......他掰下一段葱白,咬得嘎嘣响,比他们大棚里的冲多了。

归途的风里飘着麦香。

陆言蹬车的速度慢了些,苏清欢的布包搁在他后腰上,暖乎乎的。老陈叔说,天鸿上个月派了人来,说要承包整片菜地。她把白菜叶上的虫眼指给他看,可他说,你爷爷当年在国宴厨房,给教员做过菜,手底下的活计讲究原滋原味,他信你。

陆言的喉结动了动。

车把手上的老茧蹭过车铃,叮咚一声,惊飞了两只麻雀。

他想起今早翻出的老账本,王婶抖着的手指,还有爷爷照片里的笑——原来那些被时间磨旧的情分,从来没断过。

回到福来居时,日头已经偏西。

陆言把白菜码在灶台上,水珠顺着菜叶滴进青石板缝里。

刚要去井边打水,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提示音,像老式收音机突然串了台:叮——检测到宿主使用多源食材完成供应链搭建,解锁【多源风味融合】技能。

是否尝试融合京式炖菜与粤式高汤?

他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指节因为激动有点发颤。

京式炖菜讲究浓油赤酱,粤式高汤最擅吊鲜,要是能把白菜的甜润融进高汤的醇厚里......他想起老陈的白菜,想起天鸿压价时同行的冷嘲热讽,想起王婶红着眼眶递来的粮票。

确认。陆言对着空气说了句,转身从缸里捞出提前泡好的鸡骨。

阳光透过后窗照在他背上,把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根那排新面袋上。

苏清欢端着药罐进来时,正看见他往砂锅里添水,白菜叶在清水里打着转,像片绿色的云。

要帮忙吗?她把药罐搁在案上,药香混着鸡汤的鲜,在空气里搅成一团。

陆言抄起汤勺搅了搅,抬头时眼里亮得像有火:清欢,你说......用老陈的白菜炖鸡骨高汤,能不能炖出鲍鱼的鲜?

砂锅里的水开始冒小泡时,陆言的拇指在汤勺柄上摩挲两下,腕子轻转着搅了半圈。

鸡骨在沸水中翻涌,雪白色的浮沫刚要浮起,他眼疾手快抄起漏勺撇净,汤面立刻清亮得能照见他鬓角的汗珠。

苏清欢站在他身侧,捧着个青瓷小碟,里面盛着几味深褐色的药末——是她今早从济仁堂带来的,“爷爷说,白芷提鲜,枸杞润喉,少放些能中和高汤的油腻。”

“成嘞。”陆言捏起半勺药末撒进锅里,药香混着鸡骨的鲜立刻在厨房炸开。

他俯下身盯着汤面,睫毛被热气熏得微颤,“清欢你瞧,这汤开始挂勺了。”说着用汤勺舀起一勺,琥珀色的汤汁顺着勺沿缓缓滑落,在液面砸出细碎的金斑。

苏清欢踮脚看了眼,发梢扫过他肩膀:“像化了的蜂蜜。”她话音刚落,陆言突然伸手把她往旁边带了带——灶火“轰”地蹿高,火星子溅出来,烫得他手背立刻红了一片。

“你这人!”苏清欢急得攥住他手腕,另一只手去够案上的薄荷膏,“刚还说要小心火候,自己倒——”

“不打紧。”陆言抽回手,却没躲开她的指尖。

薄荷膏的清凉漫开时,他盯着砂锅里沉浮的白菜叶笑,“当年我爷爷教我吊汤,说‘火候是厨子的命’,今儿算是体会着了。”他用筷子夹起片白菜,叶尖还挂着汤,“你闻闻,这白菜的甜是不是透出来了?”

苏清欢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菜叶。

清甜的菜香裹着高汤的醇厚,像春天的风裹着晒暖的棉被,直往人肺管子里钻。

她眼睛亮起来:“真的!比刚才多了股子清润气。”

话音未落,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老陈拎着半袋新摘的小葱站在门口,裤脚还沾着泥,鼻尖动得像觅食的兔子:“这味儿……是从你们这儿飘出来的?”他往屋里挪了两步,鞋底在青石板上蹭出沙沙的响,“我搁胡同口就闻见了,跟过年炖肉似的,勾得人腿都挪不动。”

陆言笑着把他往灶边引:“老陈叔来得巧,正愁没人试味儿呢。”他盛了碗汤,舀了片白菜递过去,“您尝尝,看这白菜能炖出个什么味儿。”

老陈接碗的手直抖。

他先凑着碗沿吸了口气,喉结动了动,才小口抿了口汤。

汤刚进嘴,他眼睛立刻瞪得溜圆,碗差点没拿稳:“哎呦喂!这……这比我小时候过年吃的红烧肉还香!”他又咬了口白菜,菜帮在嘴里脆生生的,吸饱了汤汁的鲜,“甜!鲜!还有股子说不上来的润乎劲儿,跟喝了蜜似的!”他扭头盯着陆言,古铜色的脸涨得发红,“陆掌柜,您这手艺……真把白菜炖出鲍鱼味儿了?”

苏清欢也盛了碗,吹了吹才小口喝。

她眼尾微微上挑,平时温软的声音里带了点雀跃:“比鲍鱼鲜得干净,没有那股子腥气。”她转头看陆言,目光像浸在汤里的月光,“爷爷要是尝了,肯定要夸你‘得味’。”

陆言摸着后颈笑,耳尖被夸得发红。

他正要说什么,窗外突然传来两声轻叩。

三人转头望去,小赵扒着窗户框,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朝陆言使眼色。

“我去看看。”陆言擦了擦手,跟着小赵走到后巷。

路灯昏黄,照得小赵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

他把信封塞给陆言,压低声音:“我查着了,天鸿集团这半年收菜,检测报告都是伪造的。他们说散户的菜农残超标,其实是买通了检测所——就为逼咱们签低价合同。”他喉结动了动,“我能帮你把这事捅到报社,但你得答应我……”他望着福来居亮着灯的窗户,“别让老陈叔这样的菜农,别让你这锅汤的味儿,就这么没了。”

陆言捏着信封,能摸到里面纸张的棱角。

夜风掀起他的白背心衣角,后颈却热得发烫。

他想起老陈蹲在菜地里的背影,想起苏清欢递来的药末,想起砂锅里还在咕嘟的汤——这些热乎气儿,哪能说没就没?

“我应你。”他拍了拍小赵肩膀,“明儿咱们就把这事儿抖落出去。”

两人说话间,福来居的窗户里飘出更浓的香气。

老陈举着空碗站在门口,朝陆言喊:“陆掌柜,再给我盛一碗!这汤,我能喝三碗!”

苏清欢笑着从他手里接过碗,转身时瞥见墙上的挂钟——十点半了。

她正要说打烊,隔壁王婶突然敲着窗户喊:“小陆啊!你家这味儿飘到我屋了,我家那口子非说要过来蹭碗汤!”

陆言转头冲屋里喊:“清欢,把灶火调小些,再去仓房拿俩海碗——今儿这汤,管够!”

后巷的风裹着菜香往胡同深处钻。

不知谁家的收音机突然响起来,滋滋啦啦的杂音里,传来播音员清亮的声音:“明日晨间新闻特别报道——民间智慧再现奇迹,‘粮票……’”

陆言没听清后面的话。

他望着福来居里里外外攒动的人影,望着老陈举着碗笑得满脸褶子,望着苏清欢在热气里红扑扑的脸,突然觉得这锅汤的香,大概能飘到胡同口的老槐树上,飘到护城河的桥洞里,飘到所有愿意守着好味道的人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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