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小梅的布鞋尖在文化局楼道的水磨石地面上磨出轻响。
她怀里的牛皮纸袋被抱得发皱,里面装着日记本扫描件和试吃会录像带——昨晚她在台灯下逐页核对,直到后颈酸得像挂了块砖,就为今早就来堵局长办公室门。
张局!她在局长刚推开办公室门时挤进去,把袋子啪地拍在红木桌上,您看这个!
张局长正端着搪瓷缸子吹凉茶,被吓了个踉跄:小梅同志,你这是
1957年国宴筹备日记!小梅抽出打印纸,指着末尾那行力透纸背的钢笔字,福来居老陆头的亲笔!
您再看这个——她拽出录像带塞进桌上的放映机,画面里陆言掀开砂锅盖子,乳白汤头腾起的热气里,菌菇火腿在汤中沉浮如星子。
张局长的老花镜滑到鼻尖。
他凑近看扫描件上的日期,又抬头看屏幕里街坊们举着汤碗竖大拇指的画面,喉结动了动:这...这汤真能复原当年国宴水准?
陆言昨天用系统融合了祖传菜谱和药膳秘典。小梅压低声,我尝过,汤头里有黄芪的甘,枸杞的润,和57年日记里写的特殊药材对上了!
张局长的手指重重叩在扫描件上:下午开文化保护研讨会,让那小陆带着汤来。他推回牛皮纸袋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点了盏灯,有些被误读的历史,该正本清源了。
胡同口的槐树下,李叔踩着条长凳正往电线杆上绑喇叭。
他老伴儿端着搪瓷缸子在底下扶凳:你这把老骨头别摔着,人家小陆自个儿能解决。
咱胡同的崽子被外人说三道四?李叔把喇叭线绕了三圈,昨儿我看录像里那汤,跟我爷爷当年给宫里当杂役时说的御膳味儿像!他按下播放键,试吃会现场的喧闹声炸开来——这汤鲜得我舌头都打颤!老陆头没丢咱京市厨子的脸!
最先围过来的是端着铝饭盒买豆浆的王奶奶。
她踮脚扒着李叔的背看录像,突然拍大腿:哎呦!
这豆腐切得跟我家那套康熙年间的茶碗底儿似的薄!
老陆头当年给我家做寿面,刀工就是这样的!
卖煎饼的刘师傅挤进来,油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我前儿还听国营饭店的老张说福来居是靠野路子上位,合着人家是有根有底的!他扯着嗓子喊:明儿我煎饼摊多备二斤绿豆,给福来居的客人搭豆浆!
人群越围越密,有人举着茶缸子当话筒喊:走!
上福来居喝汤去!李叔看着攒动的人头,摸着喇叭笑出满脸褶子——他想起昨晚陆言蹲在录像厅帮他修放映机时说的话:李叔,我爷爷的勺没歪,我也不能让福来居的锅凉了。
中午的济仁堂飘着艾草香。
苏清欢攥着陆言的手,指节发白。
她爹坐在八仙桌前,茶盏里的枸杞沉了又浮。
爸,她声音软得像泡开的杭白菊,陆言要把御膳豆腐煲做成文化名片,得用咱家的药材方子。
苏父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腹摩挲着茶盏边沿——那是清欢她妈留下的嫁妆。
前儿他还跟徒弟说药膳得守着古方,可昨儿在福来居尝那碗汤时,黄芪的温、当归的甜,竟和他当年给老首长调补身子的方子暗合。
你爷爷教你认药材时说什么?他突然开口。
陆言喉结动了动:药气要和菜气成亲,不能谁压着谁。
苏父猛地抬头。
这句话是他岳父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的,当时清欢才七岁,缩在门框后抹眼泪。
他看着陆言眼里的亮,想起昨儿汤碗里浮着的枸杞——每粒都泡得饱满,分明是按济仁堂三沸三晾的法子煨过的。
你们想怎么做?
开药膳研习班。陆言往前倾了倾身子,请您当顾问,教厨子认药材;我教他们御膳刀工。他摸出裤兜里的铜勺,柄上的指痕在阳光下泛着暖光,爷爷说汤要暖得远些,我想让这暖,从胡同口暖到全京城。
苏父盯着那把铜勺看了许久,突然笑了。
他起身从药柜最上层摸出个红布包,抖开是本泛黄的《本草食鉴》:明儿让清欢把这书拿给你。他拍了拍陆言肩膀,力道沉得像压了块老玉,我这把老骨头,给你们当块垫脚石。
夕阳漫进福来居时,陆言站在灶台前。
铜勺在他掌心发烫,仿佛爷爷的手正隔着四十年光阴,教他握勺的力道。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检测到宿主获得文化局背书、街坊声援、中医界支持,触发宫廷食疗术初步觉醒。
他揭开砂锅盖子,滚了三滚的汤头突然泛起细密的金斑——那是枸杞多糖和骨胶原在高温下共舞的痕迹。
苏清欢端着药秤进来,发梢沾着夕阳的金,像当年她爷爷教她认药材时那样,轻声道:黄芪三钱,当归二钱,正好配这锅汤。
陆言舀起一勺汤,热气模糊了眼眶。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爷爷,今晚,我想试试那套藏在汤里的,能暖到更远地方的手艺。
暮色漫进福来居的玻璃窗时,陆言的白围裙已经洇了一圈浅黄油渍。
他握着那把爷爷留下的铜勺,盯着砂锅里翻涌的乳白汤头,喉结动了动——系统刚提示宫廷食疗术初步觉醒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试试这门能把药膳和御膳揉成一团的手艺。
火再调小半圈。苏清欢端着药秤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参须要在二沸时下,不然会苦。她指尖沾了点汤试味,眼睛倏地亮起来,黄芪的甘已经渗进骨髓里了,陆言,你这火候...
跟爷爷教的一样。陆言笑着把火调小,铜勺在汤里搅出漩涡,昨儿系统说融合成功时,我梦见他站在灶台边,手搭在我腕子上教转勺。他低头看汤里浮沉的银丝面,面身半透明得能看见底下的参片,就做碗养胃参茸汤面吧,李大夫不是说胡同里王奶奶的老胃病又犯了?
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李大夫拎着个黑皮包跨进来,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医院消毒水的味儿:小陆,我可把下午的门诊推了——你说这汤能治老胃病,我得亲眼见着才信。他凑近砂锅,镜片上立刻蒙了层白雾,好家伙,这香气比我开的十全大补膏还冲!
陆言盛了碗面,汤头浇上去时滋啦一声,蘑菇的鲜、参须的甜混着面香轰地撞进鼻腔。
李大夫接过碗的手直抖,吹了吹就喝了口汤,刚咽下去就瞪圆了眼:停!他摸出听诊器按在自己胃部,又翻出血压计测了测,心率平稳,胃里...像敷了块温毛巾!他抬头时眼睛亮得吓人,我上周给王奶奶开的胃药,喝这汤半小时后的缓解效果能抵上吃药两小时!
手机在灶台上震起来。
陆言擦了擦手点开,是小梅的消息弹窗:文化局刚开完会!
御膳八珍豆腐煲进《京市传统美食保护名录》了,明天发官方文件!他盯着屏幕笑出虎牙,指尖在谢谢上悬了两秒,到底改成请你吃十碗豆腐煲!——这姑娘为了扫描日记熬红的眼尾,他可记着呢。
小子,发什么呆呢?李叔的大嗓门从门外撞进来,手里还拎着半袋刚买的糖炒栗子,我在胡同口都闻着香了!他扒着门框往厨房瞅,手里的栗子壳哗啦掉了一地,我爷爷当年在御膳房当杂役,说过好汤得香而不艳,鲜而不腻,你这汤啊...他突然哽住,弯腰捡栗子时背有点驼,像,太像他说的御膳味儿了。
陆言喉头一热。
他想起昨儿李叔蹲在录像厅帮他修放映机时,摸着老机器上的漆说我就想让老物件儿活过来,此刻看着李叔发红的眼尾,突然明白爷爷说的手艺要暖人心是啥意思——不是汤有多金贵,是喝到汤的人,能想起心里最软的那块儿。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时,他正把最后一碗面装进保温桶,要给王奶奶送去。
淡蓝光幕浮现在眼前:恭喜宿主解锁【宫廷食疗术】,可制作兼具美味与疗效的宫廷膳食。
当前可融合菜谱:《随园食单·粥谱》《御茶膳房食疗底档》。他盯着融合两个字,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铜勺柄上的凹痕——那是爷爷握了四十年的位置。
陆言,我帮你拿保温桶。苏清欢已经换了件蓝布衫,手里还攥着那本《本草食鉴》,王奶奶肯定爱喝。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像当年在药柜前教他认药材时那样,你爷爷要是看见今天...
他肯定在天上笑呢。陆言提起保温桶,门帘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能看见胡同里路灯次第亮起。
李大夫抱着空碗追出来,嘴里还念叨着得记个详细病例;李叔蹲在门口帮王奶奶剥栗子,说等明儿你喝了这汤,保管能多吃俩糖饼。
夜色渐深时,陆言坐在灶台边擦铜勺。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勺面上镀了层银。
他听见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轻轻盘旋,像爷爷当年哄他睡觉的语调:检测到宿主已掌握...
叮——
他手一抖,铜勺当啷掉在灶台上。
还没来得及捡,后颈突然一暖——是苏清欢披了件外套给他,发梢扫过耳垂时,带着点艾草和当归混合的淡香。
睡吧。她轻声说,明天...该更热闹了。
陆言望着窗外渐次熄灭的灯火,突然想起下午文化局张局长拍他肩膀时说的话:小陆啊,老手艺要活,得靠你们这些能把旧事儿熬出新味儿的人。他摸出裤兜里爷爷的老怀表,表盖内侧刻着勺暖人心四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锅里还剩小半锅汤,热气仍在往上冒,像要去够天上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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