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陆言的眼皮刚动了动,后颈就蹭到一片柔软的布料。
他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指尖却触到带着艾草香的袖口——是苏清欢昨晚给他披的外套,不知何时滑到了椅背上。
灶台上的铝制闹钟叮铃作响时,他正弯腰捡地上的铜勺。
这铜勺是爷爷当年在国宴厨房用的,柄上的凹痕被他摸得发亮。
刚直起腰,眼前突然浮起淡蓝色的系统光幕,机械音比往日多了几分清亮:检测到宿主已掌握【宫廷食疗术】,是否接受国宴复刻·全席挑战?
陆言的手悬在半空,铜勺当啷一声砸进面盆里,溅起几点水花。
他盯着光幕上的挑战二字,喉结动了动——上回系统发布九转大肠秘方任务时,他不过是个连煤炉火候都控不稳的小馆主;上个月用药膳粥方治好王奶奶的老寒腿,李大夫拍着他肩膀说这手艺能进国医馆。
可国宴复刻·全席......他摸出裤兜里的老怀表,表盖内侧勺暖人心四个字在晨光里泛着温黄的光。
是。他对着空气点了下头,手机在案板上震动起来。
解锁屏幕的瞬间,二十道菜的清单像潮水般涌出来:鸡汁燕菜、怀胎鳜鱼、熊猫戏竹......每道菜名后面都标着五十年代国宴特供的小字,最下面还压着行批注:需还原90%以上古法工序,食运值达标可兑换失传厨具。
陆言!
门帘被掀起的动静比平时大了些,苏清欢端着的青花瓷碗晃出几滴豆浆。
她穿着月白衫子,发尾用红绳松松扎着,凑近看时眼尾还带着点没擦净的朱砂粉——许是今早帮老中医调朱砂安神丸时蹭的。你看这个......她的指尖戳着手机屏幕,眉峰轻轻蹙起,鸡汁燕菜要熬八小时老鸡汤吊鲜,怀胎鳜鱼得用雕刀在鱼腹刻出十二道花刀......这些菜,你一个人能做完吗?
陆言伸手捏了捏她发间的红绳,豆浆的甜香混着她身上的药草味钻进鼻子。欢欢你记不记得?他把手机举到她眼前,清单上熊猫戏竹四个字被晨光镀了层金边,爷爷说过,当年他在国宴厨房打下手,最遗憾的就是没见过完整的全席菜单。
现在系统把机会送到眼前......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镯子,那是她爷爷临终前给的,再说了,我可不是一个人。
苏清欢的耳尖慢慢红了。
她低头抿了口豆浆,瓷碗边缘沾着点白,像朵小白云。我下午跟李大夫调药膳汤底,她用筷子戳了戳案板上的白菜,张婶说今早能送来新摘的春笋,正好做鸡汁燕菜的配菜。话音未落,胡同里传来清脆的车铃声——是文化局的小梅骑着二八车冲过来,车筐里还塞着半卷画轴。
陆老板!小梅的麻花辫在风里晃,车闸捏得太急差点撞上门框,张局长让我给您送邀请函!她从帆布包里抽出个烫金信封,封皮上京市首届传统国宴复刻大赛几个字在阳光下闪着金粉,您上次用《随园食单》残页做的蟹粉狮子头,张局长拿给故宫膳食档案组的专家看了,人家直拍大腿说这才是老味儿!
陆言拆开信封的手有点发颤。
信纸上印着烫金的牡丹花纹,最下面是文化局的红章,日期正是今天。
小梅凑过来扒着他肩膀看,发梢扫得他脖子发痒:大赛定在下周六,到时候全京城的老饕、大厨都得去!
我跟老赵头翻了三天档案,发现您爷爷当年参与过五十年代国宴筹备...
真的?苏清欢的眼睛亮起来,手里的豆浆碗差点没拿稳。
她伸手去碰那封信,指尖在红章上轻轻抚过,怪不得您爷爷总说勺要跟着心走......
叮——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陆言脑海里炸响。
他条件反射去摸围裙口袋,却摸了个空——是新的食运值到账了。
光幕上跳动着鲜红的数字:宿主完成隐藏任务【传承的温度】,奖励食运值500点,已存入商城。他望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福来居招牌,突然想起昨天李叔说的话:老物件儿要活,得有人给它喘气儿的地儿。
日头爬到屋檐角时,苏清欢把最后一笼包子摆上蒸笼。
蒸汽漫上来,模糊了她的眉眼,只听见她带着笑音的话:我去医馆把《本草食鉴》里的药膳搭配抄一份,下午帮你对鸡汁燕菜的火候。门帘一掀一合,她的蓝布衫角消失在胡同口,留下空气里淡淡的当归香。
陆言低头整理菜单,突然听见院外传来皮鞋叩青石板的声音。
他抬头望去,阳光正正照在院门口,有个穿深灰西装的身影逆光而立,手里捏着份烫金请柬。
陆先生。那人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听说你要挑战国宴全席?暮色漫进福来居的门帘时,陆言正蹲在灶前添蜂窝煤。
一位身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还站在院门口,皮鞋跟一下一下地叩着青石板,像敲在人的神经上。
“天鸿集团。”陆言直起腰,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指,目光扫过对方胸牌上的烫金标志——正是上个月用低价菜逼得胡同口三家小馆关张的主儿。
他记得那天张婶的包子铺被砸了玻璃,碎渣里还粘着天鸿发的“满百减五十”传单。
“陆先生误会了。”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挤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合同,“我们董事长欣赏您的手艺,这次国宴复刻大赛……”他用指尖敲了敲合同封皮,“只要您挂名天鸿旗下,顶级厨房、特供食材,甚至央视的采访名额,都可以为您预留。”
陆言垂眼盯着合同上“独家合作”四个黑体字,后槽牙咬得紧紧的。
上次天鸿举办“京城名厨邀请赛”,他带着九转大肠去参赛,评委席里就坐着这个男人——当时对方捏着筷子尖儿,说“小馆子的手艺上不得台面”,转头却让手下抄走了他的糖色配方。
“谢谢了。”他把合同推回去,指节抵在木桌上,“福来居的勺,不沾资本的铜臭味儿。”
男人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他低头整理袖扣时,金表链在暮色里晃了晃:“陆先生可知,复刻国宴需要多少老料?光是鸡汁燕菜的燕窝,市面上正经的血燕一斤要八百块……”
“八百块?”
院外突然响起一个大嗓门。
张婶拎着半筐刚摘的青蒜挤了进来,花布围裙上还沾着孙子的口水印:“我家二小子在远洋货轮跑船,上次带回来的印尼燕窝还没拆封!陆小子要用,明儿就让他送过来!”
“张婶!”陆言急着去拦,却见王大爷举着一个掉漆的铜火锅从门后闪了出来:“我这锅是我爷爷给清宫御膳房送煤时捡的,炖老鸡汤保证不串味儿!”赵奶奶颤巍巍地摸出一块红布,里面裹着六只描金瓷碗:“当年我嫁过来时,婆家给的陪嫁,说是前清御窑的……”
深灰色西装男人的后背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扫了一眼挤在院里的街坊——修鞋的老周举着补了八层的鞋样说要给陆言做防滑鞋,开理发店的刘姐晃着卷发棒说要帮苏清欢盘头发,连总跟陆言抢冰棒的二壮都举着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福来居要办国宴啦”。
“陆先生人缘真好。”他扯了扯领带,把合同塞进公文包,皮鞋跟叩得青石板直响,“那祝您好运。”
门帘“啪”地甩上时,李叔的蒲扇拍在了陆言的后背上:“走,去我录像厅开会!”他用指节敲了敲墙上的“福来居”招牌,“明儿个咱得让全京城知道,咱胡同里的小馆主,要把当年国宴的老味儿,端回老百姓的桌上!”
录像厅的灯泡闪着暖黄色的光。
二十来号人挤在长条凳上,张婶的孙子骑在王大爷的脖子上,手里攥着赵奶奶的描金瓷碗当玩具。
李叔往桌上拍了一盒双喜烟:“我琢磨着,明儿让二壮举着木板去王府井转悠,刘姐在理发店给客人念叨,老周修鞋时逢人就说……”他划亮一根火柴,火苗映得皱纹都在笑,“再让小梅联系文化局,把老陆头当年的国宴日记拍照片登报——咱要让全京城的老饕都知道,福来居的勺,端的是根正苗红的国宴味儿!”
“我明儿去菜市场说!”
“我让儿子在厂子里广播!”
“我把我家那台老收音机搬出来,蹲胡同口播!”
七嘴八舌的声浪把录像厅的门帘掀得直颤。
陆言望着人群里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小言啊,咱这勺,是给街坊暖肚子的,不是给资本抬轿子的。”
散会时已是深夜。
陆言踩着月光往福来居走,怀里抱着赵奶奶塞给他的描金瓷碗,袖口里还装着王大爷硬塞给他的铜火锅。
推开门的瞬间,系统光幕“唰”地在眼前展开,淡蓝色的倒计时数字跳动着:120:00:00。
他擦了擦爷爷的铜勺,凑到窗边。
远处传来火车汽笛声,悠长的尾音裹着夜风钻进胡同。
月光落在“福来居”的招牌上,把“居”字的最后一笔照得发亮——那是他上周刚刷的新漆,爷爷说,这一笔要写得像勺尖挑起的热汤,要暖,要稠,要往人心里淌。
“爷爷,您看。”他对着月亮轻声说,手指抚过铜勺柄上的凹痕,“这回,我给您把当年的全席,端回来。”
厨房的灯熄灭时,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起来。
陆言摸出手机,屏幕蓝光映得他睫毛微微颤动——来电显示是“柳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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