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胡同还裹着层薄雾,槐叶上的露珠顺着青石板缝往下淌,滴在陆言的解放鞋尖。
他望着张婶提着竹篮晃过来,李大爷的画眉鸟笼在晨雾里忽隐忽现,喉咙突然发紧——这是他长到二十四岁,第一次觉得家这个字,能重得压得人眼眶发酸。
小陆子!张婶老远就扯着嗓子喊,蓝布衫下摆沾着几点油菜叶汁,昨儿我家那口子还说呢,你这小米粥准得香得能把隔壁院儿王奶奶的假牙都勾过来!
陆言搓了搓围裙上的面渣,突然就笑出声。
他想起昨晚在被窝里攥着U盘的手汗,想起系统任务里500食运值的金光,更想起爷爷临终前抓着他手腕说的福来居是胡同的福,胡同是福来居的根。
他清了清嗓子,把小米粥的木锅盖拍得哐当响:婶子,今儿这粥不白喝。
我有个事儿,得跟大伙儿商量商量。
李大爷遛完鸟刚拐进胡同口,鸟笼往门槛上一挂就凑过来:商量啥?
难不成你小子要把福来居盘出去?
盘出去?陆言抄起长柄木勺搅了搅粥锅,米香腾起来裹住他的白背心,我是想把福来居的门敞得更开些。
天鸿集团不是想拿地么?
咱就自己当东家——我打算发起个胡同味道基金,让街坊们都能参股。
王奶奶颤巍巍端着空粥碗从巷尾挪过来,银白的头发用红绸子扎着,碗底还粘着点隔夜的粥渍:参股?
奶奶我就那三百块棺材本儿,可不敢
奶奶!陆言三步跨过去扶她,手心里还留着粥锅的余温,不是让您冒险。
您投一百,我给您发张御膳豆腐煲的代金券,能带着重孙子来吃三回。
等福来居赚了钱,年底还能分点红。
这不是买卖,是...是咱一块儿守着老胡同的味儿。
张婶的竹篮啪地搁在条凳上,篮里的西红柿滚出来两个,我投五百!她拍着大腿笑,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菊花,昨儿我闺女从厂子里回来还说,她们车间主任吃了你做的九转大肠,非让我闺女打听哪儿能入股呢!
李大爷的画眉突然扑棱着翅膀唱起来,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鸟笼钩子,掏出皱巴巴的存折:我这儿有八百,全投了。
当年你爷爷给我媳妇熬月子粥,连糖都是从自家糖罐儿里抠的。
王奶奶摸出布包,一层一层掀开,露出叠得方方正正的钞票:奶奶投二百,就当给重孙子攒顿豆腐煲。她枯瘦的手指碰了碰陆言的手背,小言啊,你爷爷要是看见...准得夸你有出息。
陆言喉结动了动,低头舀粥时睫毛沾了层水雾。
他把青花瓷碗挨个递过去,粥面上浮着层金黄的米油,像撒了把细碎的阳光。
福来居斜对面的济仁堂门口,苏清欢踮着脚往墙上贴红纸海报。
她今儿穿了件月白竹布衫,袖口卷到手腕,沾了点浆糊的指尖在风里泛红。每投资一百元,赠御膳豆腐煲代金券一张的毛笔字还没干透,她用手掌轻轻压了压边角,怕被风掀起来。
清欢丫头,这是啥呀?卖早点的刘婶端着豆浆碗凑过来,热气扑得她眼镜片蒙了层雾。
是陆言哥发起的胡同味道基金。苏清欢垂眼笑,发梢扫过旗袍盘扣,不是商业投资,是...让咱们胡同自己人守住老味道。她指尖抚过传承两个字,声音轻得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陆言哥说,福来居的灶火不能断,胡同的烟火气也不能断。
刘婶的豆浆碗当地搁在条凳上,掏出钱包数钱:我投三百!
昨儿我那口子还说,你俩熬的药膳粥把他二十年的老胃病都养好了。
苏清欢低头收钞票时,发间的玉簪晃了晃,映着晨光像滴未落的雨。
她把钱小心塞进竹篮,抬头正看见陆言从福来居跑过来,白背心上沾着粥渍,活像只扑棱翅膀的花喜鹊。
清欢!陆言站在青石板路上喘粗气,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李叔说他儿子在电视台上班,能帮忙拍宣传视频。
小唐总说中午来考察,你帮我看看药膳柜里的党参够不够?
苏清欢抿着嘴笑,从竹篮里摸出块手帕递过去:先擦把汗。
党参我今早刚称过,够炖十锅豆腐煲的。她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触,又像被烫着似的缩回去,陆言哥,你做得对。
中午的阳光把福来居的木招牌晒得发亮,小唐的黑色轿车停在胡同口时,轮胎压过青石板缝里的野草,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穿着米白亚麻西装,腕间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了闪,却弯腰捡起脚边的煤球渣——胡同里的蜂窝煤炉刚熄,还留着股淡淡的煤烟味。
陆老板。小唐伸出手,掌心带着常年握方向盘的薄茧,我看过你在美食杂志上的专栏,也尝过你寄来的酱牛肉。
但直到刚才...他指了指墙根儿蹲坐着剥蒜的王奶奶,直到看见这胡同里的烟火气,我才确定,这钱该投。
陆言握着他的手晃了晃,笑得露出虎牙:唐总要是后悔,现在撤还来得及。
后悔?小唐跟着他往厨房走,被灶上的香气勾得直抽鼻子,我投过三十七个餐饮项目,可没一个能让我在门口就馋得流口水的。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我个人投一百万,占股不超过百分之五。
但有个条件——
您说。陆言擦了擦案台,把刚切好的豆腐推过去。
让我参与拍那个宣传视频。小唐指节敲了敲文件,眼里闪着光,我想让更多人看看,什么叫有根的味道。
傍晚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厨房,陆言蹲在灶前拉风箱,火星子噼啪窜起来,映得他耳尖发红。
苏清欢站在他身后切党参,旗袍下摆扫过他的围裙带。
李叔的儿子架着摄像机,镜头里的陆言舀起一勺粥,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八四年的夏天啊...有蜂窝煤的烟火气,有街坊的热乎话,有锅铲碰着铁锅的响。
这味道,得让更多人听见。
摄像机的红灯还在闪,陆言转头对苏清欢笑,露出颗虎牙。
灶火映着他们交叠的影子,像幅褪了色的老画,却比任何新颜料都鲜活。
暮色漫进福来居的木窗时,陆言正把最后一摞代金券码进铁皮柜。
苏清欢端着搪瓷缸凑过来,缸里的茉莉花茶飘着白雾:李叔儿子刚发消息,视频播放量破十万了。她手机屏幕亮着,弹幕像潮水般涌过——这小子说话带京片子味儿,听着就踏实!我爸说他爷爷当年在福来居吃过卤煮,必须支持!
陆言凑过去,鼻尖差点碰着手机屏。
有条弹幕突然炸开:做菜如做人,讲究火候和良心——正是他对着镜头说的那句。
他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围裙上的油点子:我爷爷以前总说,锅铲底下压着人心。
没想到现在...能让这么多人听见。
小陆子!张婶风风火火撞开竹帘,蓝布衫下摆还沾着西红柿汁,我闺女刚打电话,她们厂子里二十来号人都要投!
说看你熬粥那劲儿,比电视里那些大老板实在多了!她把手机举到陆言眼前,屏幕上是个群聊,福来居支持者3群的消息99 ,王姐说她退休工资卡还剩两千,明儿一早就送过来!
苏清欢笑着把张婶按在条凳上,往她碗里添了勺绿豆汤:婶子您先歇会儿,陆言哥刚统计完,现在线上认筹都破八千了。她指尖划过手机后台,数字还在往上跳,刚才还有个广东的网友留言,说他爷爷是京漂,总念叨福来居的炸酱面,要替爷爷投五百。
陆言突然被呛到,手忙脚乱去抓苏清欢递来的纸巾。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青石板路上还晃着几个街坊的影子——王奶奶扶着拐棍,正跟卖报纸的赵大爷比划;李大爷的画眉笼挂在门楣上,扑棱着翅膀唱得正欢。
这些影子叠着记忆里的画面:爷爷蹲在灶前拉风箱,煤火星子溅在他发白的裤脚;自己十岁那年摔碎了醋坛,被爷爷刮着鼻子骂毛手毛脚,却偷偷往他碗里多放了勺糖。
叮——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陆言眼前浮现金色光团。
【当前食运值:1980】几个字烫得他心跳漏了一拍,任务奖励的80点像把火,烧得他后颈发烫。
他想起下午小唐签的投资协议,想起宣传视频里王奶奶剥蒜的侧影,突然咧嘴笑出声:清欢你瞧,这胡同里的锅碗瓢盆,真能敲出金响儿来。
苏清欢望着他发亮的眼睛,耳尖慢慢红了。
她低头整理桌上的筹资金额表,钢笔尖在10002这个数字上顿了顿——那是刚刷新的认筹人数。
窗外的槐花香飘进来,混着厨房残留的酱牛肉香,她轻声道:陆言哥,你爷爷说得对。
有些味道啊,本来就该活在人心里。
同一时刻,天鸿集团顶楼的落地窗前,林远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视频里陆言舀粥的镜头刚切过,弹幕还在刷胡同良心,他突然把手机砸在红木桌上,显示屏裂成蛛网:查!
这视频是谁放出去的?
秘书小吴缩着脖子递上平板:是民间投资人唐总,他让儿子在电视台的朋友...闭嘴!林远抓起桌上的威士忌猛灌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定制衬衫上,我要的是结果!他盯着屏幕里陆言笑出虎牙的模样,喉结滚动着压下怒火——三天前他还让人去谈收购,说福来居顶多值五十万;现在倒好,这帮泥腿子自己凑了上千万。
林总。小吴壮着胆子开口,明早投资会...要不要...
投资会?林远突然笑了,指腹摩挲着手机裂痕,让媒体明天一早去福来居蹲点。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我要让全京城看看——什么胡同良心,都是哄傻子的幌子。他想起上个月派去福来居的试吃员,想起那碗让他胃里翻涌的九转大肠,眼里的阴鸷几乎要凝成实质,陆言不是爱讲火候么?
我就给他添把虚火,看他能撑多久。
福来居里,陆言正把最后一盏灯笼挂上门楣。
苏清欢帮他理了理围裙带,指尖在他腰侧轻轻一戳:明天投资会,你准备的那道胡同全家福,药膳汤底可别熬糊了。
放心。陆言拍了拍她手背,触感温温的,我昨晚用系统抽了文火诀,熬汤火候稳得很。他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路灯,胡同口的老槐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人声——明儿早点去占座!听说有记者来拍呢!
陆言歪头看了眼苏清欢,两人同时笑出声。
他弯腰捡起脚边的煤球渣,扔进墙角的煤筐,煤烟味混着晚风钻进鼻腔。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这次是【食运值突破2000,解锁名震一方抽奖池】的金光。
他望着对面济仁堂的招牌,月光下济仁两个字泛着暖黄的光,轻声道:林远啊,你要的热闹,明儿管够。
夜色渐深,胡同里的灯一盏盏灭了。
陆言关门前最后看了眼青石板路,发现墙根儿多了张红纸条——福来居加油,歪歪扭扭的字迹像小学生写的。
他蹲下身轻轻揭下来,收进围裙口袋。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亮。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爬上屋檐时,胡同口已经聚了不少人。
赵大顺扛着摄像机站在福来居的木招牌下,镜头对着里里外外收拾的陆言。
张婶举着保温桶挤在最前头,桶盖掀开的瞬间,小米粥的香气裹着人声涌出来:都让让!
给咱小陆子捧个人场!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