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胡同口飘着槐花香,青石板路上还凝着夜露,张婶的保温桶刚掀开,小米粥的甜香就裹着人声涌出来。都让让!
给咱小陆子捧个人场!她踮着脚往福来居挤,却在看见门口那两道身影时突然顿住——赵大顺缩着脖子站在木招牌下,往日油光水滑的大背头蔫成一撮草,后领还沾着没拍净的面粉渣;他身后的阿强梗着脖子,校服袖子挽到肘弯,腕子上还留着切菜划的新疤。
陆言,我......赵大顺喉结动了动,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破风箱。
他伸手去摸裤兜,摸出半包皱巴巴的大前门,刚要递过去又缩回来,指节捏得发白,我来求你。
福来居里,陆言正往八仙桌上摆新换的蓝花瓷碗。
听见这话,他手顿了顿,抬头时眉梢挑得老高。
这赵大顺可是老熟人——三个月前在菜市场堵着他骂福来居开不过腊月,上个月还带着徒弟在店门口举着死面馒头卖三块的牌子招摇。
此刻看他鼻尖泛青,眼窝乌得像被人揍了两拳,倒真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
清欢,陆言敲了敲柜台,茶。
苏清欢端着青瓷茶盏出来时,袖角扫过门框的铜环,叮铃一声。
她将茶盏轻轻搁在赵大顺面前,指节在桌沿点了点:先喝点茶,慢慢讲。茶香混着灶上熬的药膳粥香漫开,赵大顺捧着茶盏的手直抖,茶水在碗里晃出小漩涡,天鸿......天鸿餐饮的林总压价收店,我不肯卖,他们就断了我所有供货渠道。
供货渠道?陆言倚着柜台,拇指蹭了蹭下巴上的胡茬。
他记得上个月在副食店碰见过赵大顺的采购,那会儿人还梗着脖子说老张记只用头茬小站米,如今倒连米都进不着了?
前天去粮站,人家说老张记的户头冻结了;昨天跑酱菜厂,看门的直接把我往外推......赵大顺突然哽咽起来,茶盏磕在桌上哐当响,阿强去菜市场蹲了半宿,就捡着两筐烂土豆!
阿强猛地攥紧拳头,指关节泛白:师父!他喉结滚动两下,别过脸去看墙角的腌菜坛子,耳尖通红,我没捡烂的,是菜贩子看咱们可怜,塞了两筐卖剩的。
陆言眯起眼。
他想起昨夜林远那句添把虚火,想起系统刚解锁的名震一方抽奖池里躺着的供应链整合术,心里突然透亮——林远这是要把京市小馆子挨个捏死,先断了赵大顺的粮,下一个怕就是福来居。
你以前不是说我迟早得倒闭?陆言突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点胡同小爷的痞气。
赵大顺猛地抬头,眼角的泪珠子砸在茶盏沿上:是我错了!
上月我那浑小子发烧,是清欢姑娘给开的药;前儿我娘犯了老寒腿,是福来居的热汤面送上门......他伸手去拽阿强的袖子,阿强,把那坛子酱菜搬过来!
阿强闷声应了,从三轮车上搬下个粗陶坛子,掀开盖布的瞬间,酱香混着黄酒味轰地散开。
陆言凑过去看,坛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是糖蒜——每颗都剥得雪白,切口齐整得像用尺量过,正是老张记从前最傲气的九道糖霜腌七日的手艺。
这是我压箱底的存货,赵大顺抹了把脸,从前总觉着您那小面馆不成气候,可如今才明白......他突然跪下来,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陆兄弟,求你收下我们!
我老张记的手艺,阿强的力气,都给你!
苏清欢倒抽一口冷气,刚要扶人,陆言已经先一步蹲下去,手掌按在赵大顺肩头:赵叔,您这是折我寿呢。他转头冲阿强笑,小子,把糖蒜收了,晌午给您师父下碗打卤面,多搁点酱。
阿强眼眶一下子红了,用力点头时喉结上下滚动。
供货的事,我来想办法。陆言直起腰,望着胡同口渐次亮起的招牌——济仁堂的铜铃在风里晃,对面的国营食堂正支起煤炉,青烟裹着油星子往天上蹿。
他摸了摸围裙口袋里那张福来居加油的红纸条,突然想起系统里刚抽中的年代盲盒,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大奎呢?陆言喊了一嗓子。
后堂传来瓷盆碰撞的脆响,大奎探出头,粗布汗衫浸着湿印子:掌柜的,我正核计着去酱菜厂——
先别去。陆言勾了勾嘴角,把咱们的供应链名单翻出来,下午跟我去趟粮站。他转头看向赵大顺,眼神亮得像刚擦过的铜锅,天鸿要断咱们的粮?
那咱们就......他故意拖长话音,看街坊们都伸长了脖子,这才咧嘴一笑,把粮道连成网,让他们断个够!
胡同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张婶举着保温桶直跺脚:小陆子这话痛快!
明儿我让我家那口子去郊区菜棚子蹲点,咱给福来居供最新鲜的菜!
赵大顺抹着泪站起来,阿强忙不迭去扶。
陆言望着他们有些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做菜的人,得把街坊的胃暖热了,这饭馆才能活。他摸了摸胸口的系统提示——【检测到行业危机事件,触发隐藏任务:整合京市小馆供应链】的金光还在闪。
清欢,陆言转头喊,把我昨儿抽的火候眼秘籍拿出来,晌午给赵叔他们露一手。他望着柜台上那坛糖蒜,突然笑出声,林总不是爱添虚火么?
等咱们的粮道网织好了,就让他见识见识......他指尖敲了敲桌面,什么叫——真·火·力!
苏清欢掩嘴笑,袖中攥着的药方被体温焐得温热。
她望着陆言眼里跳动的光,突然觉得这清晨的阳光,比往年都要亮堂些。
后堂里,大奎翻找账本的动静越来越大,纸页摩擦的沙沙声混着灶上咕嘟的粥香,在风里散成一片。
中午的太阳爬上屋檐,福来居后堂的八仙桌被晒得暖烘烘的。
大奎抱着一个磨得起毛的牛皮账本挤进来,竹篾椅在他屁股下发出吱呀的轻响。
他哗啦翻了两页,指节重重敲在“酱料类”那一栏:“咱们现在有三个酱料供应商,恒兴酱园、同顺斋、义和号。腾出一个位置倒不难——”他抬眼盯着陆言,浓眉拧成一个疙瘩,“可赵大顺那家老张记从前跟咱们不对付,您真打算拉他们进供应链?”
陆言正给阿强递刚出锅的打卤面,青瓷碗沿还沾着亮晶晶的花椒油。
听见这话他手顿了顿,目光扫过后堂门口——赵大顺正蹲在门槛上啃面,油泼辣子染红了半张脸,阿强站在他身后,手里攥着一块干净的粗布,随时准备给他擦嘴。
“大奎,”陆言把面碗推到阿强跟前,指节敲了敲桌沿,“上月咱们去郊区收新蒜,王大爷家那三亩地被雨水泡了,是谁连夜把自家腌菜坛腾出来帮着存?”他扯过一条毛巾擦手,指腹蹭过毛巾上洗得发白的福来居标志,“是赵叔。”
大奎的浓眉松了松,低头翻账本的动作慢下来:“可他以前……”
“以前他觉着咱们福来居是小打小闹,”陆言捞起自己那碗面,吸溜吸了一口,热汤在喉咙里滚出一股暖意,“现在他知道了,天鸿要捏的不是某家馆子,是整条胡同的烟火气。”他筷子尖戳了戳账本上“供应链”三个字,“就像爷爷说的,锅台连锅台,暖的是一片灶火。”
阿强突然“咚”地跪下来,膝盖砸在青砖地上的闷响惊得灶上的铜壶“咕嘟”冒了个泡。
他脖颈通红,喉结上下滚动:“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输了。”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跟着师父学了七年刀工,凌晨三点起来切糖蒜,手被醋泡得脱了三层皮……”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糖蒜坛子,揭开盖布时眼眶发红,“您尝尝!这糖蒜用的是头茬紫皮蒜,泡的是十年陈酿黄酒,糖霜是分九次撒的——”
陆言夹起一颗糖蒜咬开,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后味竟泛着一丝清苦。
他挑眉:“加了陈皮?”
阿强眼睛一下子亮了:“师父说糖蒜不能只有甜,得有回甘,像日子……”他声音突然哽住,“像日子不能只有顺的时候。”
后堂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穿过竹帘,卷着外面的蝉鸣和隔壁裁缝铺的缝纫机响。
陆言望着阿强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蹲在福来居门口数煤球的模样——那会儿面馆快撑不下去,他蹲在台阶上啃冷馒头,赵大顺从对面经过,甩来句“早说你这家破馆子开不长”。
可现在,赵大顺蹲在门槛上吸溜面的声响里,倒有了几分胡同里老邻居的热乎气。
“起来。”陆言伸手把阿强拽起来,指腹拍了拍他发颤的肩膀,“下午跟我去粮站。”他转头冲大奎笑,“把恒兴酱园的合同抽出来,咱们给老张记腾个位置。”
大奎盯着陆言发亮的眼睛,突然咧嘴笑了,粗糙的手掌拍在账本上:“行!我这就去改送货单——”他扛起账本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张婶刚送了一筐新摘的黄瓜,说给咱们中午拌凉菜!”
阿强望着大奎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小声说:“陆哥,我……我能去切黄瓜么?”
陆言指了指后堂的菜案:“刀在木架上,记着先拍后切——”他突然顿住,视线扫过阿强腕子上的新疤,“轻点儿。”
阿强应了声,小跑着往菜案去。
菜刀碰在青石砧上的脆响里,陆言摸出围裙口袋里的系统界面——下午跑粮站时,系统一直在他脑海里嗡嗡响,现在终于能腾出空看了。
傍晚的福来居飘着黄瓜拌凉粉的清香,陆言擦干净手,关了后堂的门。
夕阳透过花格窗洒进来,在青砖地上铺了一层金粉。
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系统空间——淡蓝色的光幕在眼前展开,【名震一方】抽奖池的光斑还在闪烁,最显眼的位置,【食材溯源术】泛着暖金色的光。
“也许,是时候启用它了。”陆言轻声说。
指尖刚要触碰那团光,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像春夜的风铃:“检测到特殊食材样本(老张记糖蒜),是否启用【食材溯源术】分析?”
陆言望着光幕里浮动的糖蒜虚影,想起阿强切蒜时专注的眼神,想起赵大顺蹲在门槛上吸溜面的声响。
他轻轻点头:“试试。”
系统界面突然泛起涟漪,淡蓝色的光流裹着糖蒜虚影旋转起来。
陆言盯着那团光,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混着系统的嗡鸣,像小时候爷爷揉面时,面团在案板上发出的“噗噜”声——那是生机,是烟火气,是胡同里的灶火永远熄不灭的底气。
当最后一缕光流没入糖蒜虚影时,系统界面浮现出一行小字:“已启用【食材溯源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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