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中心广场像口煮沸的锅。
林刑天蹲在台阶上,把娇娇的小脏手揣进自己袖筒里暖着。
小美抱着他胳膊打哈欠,发顶翘起的呆毛在晨光里一颤一颤。
广场中央支着块蓝布棚子,几个守卫正往长条桌上码面袋,面粉的甜香混着铁锈味在空气里飘——那是昨天狼犬潮留下的血渍还没冲干净。
排好队!
一户两斤!守卫用橡胶棍敲着桌子,声音像敲铁皮,外来户靠后!
林刑天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
他知道自己和两个孩子没在安全区登记过,昨天张铁柱说的带小的去排队,大概是默认他们蹭个边缘位置。
可现在队伍刚排到第三列,前面穿灰布衫的老头就被推到旁边,守卫冲他喊:外来户没编号,等本地户领完再说!
小美拽了拽他衣角:哥哥,我们是不是要等很久?
不急。林刑天摸出块半块的水果糖,是前晚从废墟便利店翻到的,娇娇先含着,甜的。小女孩立刻把糖塞进嘴里,眼睛弯成月牙。
他抬头看了眼蓝布棚子,棚顶破了个洞,阳光漏下来照着曙光安全区物资处的红漆木牌——木牌边角翘着,像被谁狠狠抓过。
身后突然响起瓷器碎裂的脆响。
林刑天转头,看见李婆婆跪在地上,青瓷碗滚出两米远,白粥泼了一地。
推她的守卫正甩着胳膊,橡胶棍在掌心转了个圈:老东西凑什么热闹?
你家户口本呢?
我...我就住西巷第三间。李婆婆扶着腰慢慢起身,白发沾了粥粒,上个月还领过盐巴
上个月是上个月!守卫踹了脚她的碗,瓷片扎进老人手背,现在新规!
没编号的一律靠后!
林刑天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的雨夜,李婆婆敲开仓库门,端着碗热粥站在雨里:看你带俩小的,肯定没吃热乎的。粥里漂着半根腌萝卜,是她藏了半个月的存货。
奶奶手疼。娇娇突然小声说。
林刑天低头,小女孩正盯着李婆婆渗血的手背。
他摸了摸她的头,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响。
阳光晒得后颈发烫,铜斧在腰间坠着,斧柄的古纹贴着皮肤,像在轻轻灼烧。
同志。他走到守卫面前,声音放得很轻,老人家年纪大了,你这动作...
动作怎么了?守卫斜眼,橡胶棍戳向他胸口,外来户还敢管闲事?
信不信我把你...
话没说完,手腕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攥住。
林刑天拇指压在他腕骨间的麻筋上,守卫疼得龇牙,橡胶棍当啷落地。
比荒兽还丑。林刑天盯着他发红的眼,荒兽扑人至少图口肉,你图什么?
图欺负老人小孩有成就感?
守卫另一只手挥拳砸来。
林刑天侧步避开,抬腿顶在对方膝盖后侧。
守卫惨叫着跪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广场突然安静了。
蓝布棚子下传来皮靴声。
张铁柱穿着擦得发亮的军靴走出来,肩头的绷带渗着淡红,95式突击步枪斜挎在腰间。
他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守卫,又扫过人群——几个昨天被救的妇女刚要开口,触到他目光又迅速低下头。
林刑天。张铁柱声音像冰碴子,你这是挑衅秩序。
秩序?林刑天弯腰捡起李婆婆的碗,瓷片割得手掌生疼,秩序就是让老人跪着领粮?
就是让救过你们的人排到最后?他把碗递给李婆婆,转身时铜斧当地磕在石阶上,你们守卫队是来守墙的,不是来当大爷的。
张铁柱身后的守卫哗啦拉上枪栓。
林刑天没看他们,他盯着张铁柱肩头的绷带——那是昨晚替他挡狼犬时留下的伤。
但此刻对方眼里没有温度,只有冷硬的警惕。
放下武器。张铁柱摸出配枪,枪口冲天空,否则我以危害公共安全罪...
啪!
铜斧劈进地面的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尘土腾起三尺高,惊得棚子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林刑天手按斧柄,抬头时眉骨在阴影里:我放。
但今天排队的,都该领一份。
广场炸了锅。
我家四口人!
我老伴病了!
上个月狼犬潮要不是他,我们早喂荒兽了!
张铁柱的太阳穴跳了跳。
他望着人群里举着空碗的老人,攥着奶瓶的妇女,还有缩在林刑天身后的两个孩子——晨光里,那孩子手里的水果糖纸闪着微光,像颗没融化的星星。
发。他突然说。
守卫们面面相觑。
张铁柱把枪插回枪套,指节捏得发白:每户两斤,外来户...算本地户。
林刑天抽出铜斧,青石板上的裂痕里渗出地下水,在他脚边汇成小水洼。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冲张铁柱咧嘴笑:这才像话。
李婆婆攥着面袋过来时,他正蹲在台阶上给小美擦脸。
老人往他怀里塞了个油纸包:前儿烤的红薯干,给小的们。油纸窸窣响,混着烤红薯的焦香,盖过了空气里的血锈味。
奶奶你留着。林刑天要推。
拿着。李婆婆把油纸包塞进娇娇手里,你救我那天,我就知道...这世道还没烂透。
日头爬到头顶时,广场渐渐空了。
林刑天背着面袋,左手牵着小美,右手被娇娇攥着。
小黑跟在脚边,尾巴尖一翘一翘。
路过蓝布棚子时,张铁柱正低头擦枪,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晚上我去北墙巡逻。林刑天顿了顿,你要是信得过。
张铁柱没抬头,擦枪布在枪管上蹭出沙沙声:守卫队不养闲人。
林刑天笑了笑,转身往西巷走。
路过废弃的汽车修理厂时,小黑突然竖起耳朵,爪子扒拉着地面的碎砖。
他蹲下来,看见砖缝里露出截生锈的钢筋——不,是金属门把。
小黑?他轻轻推了推。
门把下的砖松动了,露出个半人高的黑洞。
霉味混着泥土味涌出来,深处传来滴水声,滴答——滴答——,像谁在黑暗里数着什么。
小美凑过来:哥哥,这是什么?
可能是地下室。林刑天摸出打火机晃了晃,火光里,洞壁上有道抓痕——很深,像兽爪,晚上带小黑来看看。
娇娇打了个哈欠,把脸埋进他后背。
他调整了下背上的面袋,阳光晒得脖子暖烘烘的。
远处传来北墙守卫的吆喝声,混着荒兽的低嚎,在风里飘得忽远忽近。
走,回家煮糊糊。他说,加红薯干。
小黑在洞口转了两圈,突然冲洞里汪汪叫了两声。
林刑天弯腰抱起娇娇,余光瞥见洞底有什么东西闪了下——像是金属,又像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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