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篝火在废弃停车场中央烧得噼啪响,铁架上的烤鹿肉油星子溅进火里,腾起一股股带着焦香的白雾。
林刑天被七八个守卫围在中间,后颈沾着点烤炉飘来的面粉,正捏着半块王婶塞过来的庆功饼。
林哥!
林哥!小杰挤开人群钻进来,手里举着瓶落满灰的汽水瓶,瓶盖边缘还沾着他偷偷舔过的糖渍,我在老周地窖翻到的!
给你!
林刑天接过瓶子,玻璃凉得扎手。
他拧开时砰的一声,气泡裹着甜腻的橘子味涌出来,溅在小杰鼻尖上。
孩子仰头笑,沾着汽水的睫毛忽闪忽闪,像只刚从雨里钻出来的小奶狗。
讲讲嘛!守卫队里最年轻的阿豪扒着林刑天肩膀,眼里亮得像篝火,昨天那狼王赤牙,您怎么就能一斧子劈飞它半张脸?
我都看见它耳朵尖冒火星子了!
周围人哄笑起来,几个妇女端着陶碗凑过来,王婶的擀面杖还沾着面团,敲在阿豪脑门上:小崽子没规矩,没看林哥刚啃完饼?
林刑天却笑了,他仰头灌了口汽水,凉丝丝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
酒坛的香气混着烤鹿肉味钻进鼻腔,远处传来苏妲己的骂声——她正揪着两个想偷喝米酒的守卫耳朵,马尾辫在晚风里甩得像团火。
其实那天我脑子里就一句话。他抹了把嘴角的汽水,斧柄在腰间硌得有点疼,刑天无畏。
话音未落,腰间铜斧突然发出蜂鸣。
林刑天手指一颤,汽水洒在袖口。
他能清晰感觉到斧纹里的金光在流动,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视野边缘闪过淡蓝色的面板提示:扮演度 3%,当前53%。
林哥?小杰扯他衣角,你斧头咋响了?
老物件有脾气。林刑天压下心底的震动,用指节敲了敲斧背,嗡鸣声渐弱。
他低头时正撞进小杰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三天前这孩子缩在城墙根发抖的模样——那时候狼王带着狼群撞门,他手里的木棍抖得比筛子还厉害。
下回再遇到狼,他弯腰揉乱小杰的头发,记得往我身后躲。
切,就知道哄小孩。
苏妲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刑天转头,见她倚着锈迹斑斑的汽车,手里拎着半瓶白酒,领口沾着机油——显然刚从修车棚过来。
月光落在她脸上,眼尾的小痣被照得发亮:走,跟我去个地儿。
不等他回答,她拽着他胳膊就往安全区东侧走。
废弃的超市前立着个褪色舞台,红绸布还挂在灯架上,落满灰的音响堆在角落,鼓架上的军鼓裂了道缝。
末日前这里是社区活动中心。苏妲己踢开脚边的碎玻璃,指尖敲了敲鼓面,我来探资源时发现的。她歪头看林刑天,酒气裹着风扑过来,要不要来点音乐?
末日摇滚,够不够刺激?
林刑天挑眉,弯腰捡起把断了三根弦的吉他。
铜斧在掌心发烫,他鬼使神差地用斧背敲了敲旁边的音箱——轰!
金属撞击声震得灰尘簌簌下落。
苏妲己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她抄起旁边的沙锤,手腕一抖:再来!
于是废弃舞台成了战场。
林刑天用铜斧敲音箱当鼓点,苏妲己摇着沙锤打节奏,断弦吉他被他当锣敲,每一下都震得虎口发麻。
烤鹿肉的香混着金属嗡鸣,守卫们的欢呼从远处涌过来,小杰举着汽水瓶蹦跳,王婶举着擀面杖打拍子,连最严肃的守卫队长都跟着节奏跺脚。
够野!苏妲己大笑,发梢扫过林刑天下巴,比我开赛车还带劲!
林刑天正要接话,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动作顿住,铜斧在掌心灼烧般发烫。
月光被云层遮住的刹那,他瞥见废墟方向有道黑影闪过——是那天在城墙根见过的庙灵残影,青灰色的轮廓像团被风吹散的烟,却有双红得滴血的眼睛。
有人在看我们。他低声说,斧柄在掌心攥出红印。
苏妲己的笑僵在脸上。
她顺着他视线望去,只看到坍塌的居民楼和满地碎砖。
但她信任林刑天的直觉,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改装扳手:在哪?
黑影又闪了一下,这次林刑天看得真切——它站在三楼残墙上,姿态像尊古老的石像,脖颈处有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当他握紧铜斧时,那影子突然抬起手,像是在触碰什么无形的屏障,然后轰地散成光点,消失在夜色里。
走。林刑天扯着苏妲己的袖子往回走,后背绷得像张弓,回仓库。
庆功宴的热闹还在继续,但两人脚步沉重。
路过烤炉时,王婶喊了两声,见他们脸色不对,到底没追上来。
仓库门吱呀一声关上。
林刑天点亮煤油灯,铜斧被他放在木桌上,斧纹里的金光比任何时候都盛。
面板浮现在眼前:刑天意志激活度3.5%。
这斧头......他伸手触碰斧面,指尖传来灼烧般的温度,到底是选了我,还是我变成了它想要的样子?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响。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铜斧表面浮起半透明的虚影——是位无头战神,胸口纹着与铜斧相同的纹路,手里握着的巨斧与他腰间这把如出一辙。
虚影低头看他,虽无面容,林刑天却莫名觉得它在笑。
当啷一声,苏妲己的扳手掉在地上。
她盯着虚影,喉结动了动:这是...
虚影突然消散。
铜斧恢复成普通模样,只斧刃上还残留着淡金色的光。
林刑天捡起扳手递给她,触到她冰凉的指尖:明天可能有麻烦。
我知道。苏妲己攥紧扳手,声音轻得像叹息,刚才那影子,我在海边废墟也见过。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得人心发慌。
林刑天吹灭煤油灯,月光在两人脸上割出明暗。
他摸了摸小杰塞给他的半块庆功饼,饼皮已经凉了,却还带着孩子掌心的温度。
睡吧。他说,明天......
明天王伯说南面海岸线能量波动加剧。苏妲己接口,他今早来找过我,说疑似有远古遗迹苏醒。
林刑天没说话。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铜斧里的低语:潮汐将起,血月映海。
后半夜,林刑天躺在仓库的行军床上翻来覆去。
铜斧就放在枕边,偶尔发出细碎的嗡鸣,像在说些只有他能听懂的话。
他听见苏妲己的呼吸声从角落传来,均匀而平静。
咚——
更夫敲完最后一声。
林刑天闭上眼睛,却看见小杰举着野果的笑脸,看见苏妲己修车时沾着机油的手,看见安全区孩子们追着野狗跑的身影。
他摸了摸铜斧,斧纹里的金光透过粗布包裹渗出来,在掌心烙下一个温热的印子。
明天,他想,该去海边了。
月光渐沉时,林刑天终于睡着。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铜斧轻轻嗡鸣,像首古老的战歌,在黑暗里飘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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