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刑天踩过半块碎砖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庆功宴的喧嚣早被甩在身后,曙光安全区外围的废墟在月光下像头蛰伏的巨兽。
他摸着腰间用粗布裹着的铜斧,布面下传来的温度比往常高了三度——自从昨晚那道无头虚影出现后,这玩意儿就跟发了烧似的。
“……以斧为颅,以乳为目……”
风里飘来的呢喃撞进耳鼓。
林刑天脚步顿住,转身时带起的碎瓦哗啦作响。
四周只有断墙残垣,半片生锈的广告牌在头顶摇晃,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握紧铜斧,布角滑落,露出半截暗黄斧刃——面板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红光:“扮演度 2%,当前55%。”
“操。”他低骂一声,喉结滚动。
三天前这数值才30%,现在倒好,连听个鬼故事都能涨。
月光照在斧面上,隐约能看见纹路里流转的金芒,像活物在皮肤下爬。
他想起小杰塞给他的庆功饼,凉透的饼还揣在兜里,边角硌着大腿,“越来越邪门了。”
海风卷着腐鱼味灌进领口,林刑天裹紧外套继续走。
仓库的铁皮门在五十米外投下黑影,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废墟里撞出回音,忽然觉得这脚步声不孤单——好像有另一双脚,正踩着和他相同的节奏,从更古老的岁月里踏过来。
“咚——”
更夫的梆子声惊得他差点松手。
等摸到仓库冰凉的门把手时,后背的汗已经浸透了衬衫。
“林刑天!”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刚爬上断墙,苏妲己的吼声就炸进仓库。
林刑天叼着半块烤薯干掀开门帘,正撞上进门的女人。
她穿着沾满机油的连体工装,马尾辫用红色发带扎得老高,手里晃着车钥匙,“王伯说潮汐监测仪昨晚跳了三个刻度,再磨蹭赤兔的油箱都要晒化了!”
“急什么,早餐都不让人吃完?”林刑天抹了抹嘴角的薯干渣,目光扫过她腰间别着的扳手——昨晚这扳手掉地上时,他触到她指尖的凉,像块泡在冰水里的铁。
苏妲己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外走:“你当是逛菜市场呢?上个月张狗子他们去海岸线,回来时卡车轮胎全让寄居蟹荒兽啃成筛子了。”她踢了踢脚边的废机油桶,金属碰撞声脆得像枪响,“赶紧的,赤兔在西墙缺口等你。”
林刑天把铜斧往背后一甩,粗布带子在胸前绕了两圈。
他摸了摸兜里小杰塞的半块饼——这次是热的,孩子今早特意蹲在仓库外,举着饼说“大哥哥打怪兽要吃饱”。
赤兔的引擎声在五百米外炸响时,林刑天正跨过半堵断墙。
那辆改装赛车喷着火焰红的漆,四个轮胎比寻常卡车还宽一圈,车头上焊着的钢刺在阳光下泛冷光。
苏妲己探出头,引擎轰鸣声里传来她的喊:“发什么呆?上车!”
车过第三片废墟群时,海风突然变了味道。
林刑天摇下车窗,咸涩里混进了铁锈味。
他盯着后视镜里翻涌的黑雾——那团东西出现得毫无征兆,像有人拿墨汁在空气里搅了搅。
苏妲己的刹车踩得太急,轮胎在地面擦出焦黑痕迹,她骂了句“操”,手已经摸向腰间的扳手:“又是那玩意儿?”
黑雾凝成人形的瞬间,林刑天已经下了车。
那道残影比昨晚更清晰些,能看出是具无头躯体,胸口的纹路和铜斧上的一模一样。
它没有腿,下半截隐在黑雾里,却让林刑天想起古籍里的描述:“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你到底想干嘛?”林刑天按住斧柄,布下的斧刃开始发烫。
他能听见面板在脑子里嗡嗡作响,这次不是扮演度,是某个更古老的计数器在跳:“刑天意志激活度3.5%→3.6%→3.7%……”
残影动了。
它抬起手臂——没有手,只有模糊的轮廓——然后对着林刑天缓缓颔首。
苏妲己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这次她没去捡,只是盯着残影,喉结动了动:“我在海边废墟见过,上个月……”
话音未落,黑雾突然消散。
林刑天弯腰捡起扳手,触到苏妲己指尖时,这次是热的,像块刚从火里夹出来的铁。
“走。”他把扳手塞回她手里,“去海岸线。”
海岸线的礁石在晨光里泛着青灰,海浪拍打着石缝,溅起的水花里飘着细碎的荧光。
林刑天踩着湿滑的礁石往前走,裤脚很快被打湿。
苏妲己跟在他身后,手始终没离开过方向盘——赤兔就停在五十米外的沙滩上,引擎没熄火。
“看那儿!”苏妲己突然拽他胳膊。
礁石群最深处,一块半人高的石碑嵌在两块巨石之间。
林刑天凑近时,海风突然变了方向,吹得他后颈发寒。
石碑表面的纹路他再熟悉不过——和铜斧上的,和残影胸口的,和昨晚虚影身上的,一模一样。
“刑天封印之地,神兵觉醒之时。”
指尖刚触到石碑,这句话就炸进脑子里。
林刑天踉跄后退,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青铜大鼎里沸腾的血,无头战神挥舞巨斧劈开云层,海浪里浮起的黑色巨眼……
“喂!”苏妲己扶住他肩膀,“你没事吧?”
林刑天喘着粗气摇头,低头看面板——“刑天意志激活度4.0%”的字样刺得他眼睛疼。
铜斧在背后发烫,隔着粗布都能灼得皮肤发红。
他摸了摸斧身,这次不是灼烧,是某种兴奋的震颤,像战马听见战鼓。
“吼——”
尖锐的嘶吼从礁石后的洞穴里炸开。
林刑天抬头,看见十几道青灰色影子窜出来,鳄鱼的脑袋,却长着人类的手臂,指甲足有半尺长。
苏妲己已经冲向赤兔,引擎轰鸣声里传来她的喊:“F级鳄鱼荒兽!老规矩,你清左边我清右边!”
林刑天抽出铜斧,斧刃上的金光比往日更盛。
他听见面板在喊“刑天斧法·初阶:98/100”,肌肉记忆突然涌上来——弯腰、转胯、挥斧,动作流畅得像呼吸。
“斧气斩!”
一声低喝,金色气刃裹着风声劈出。
最前面的三头鳄鱼荒兽被劈成两截,下半截还在沙滩上爬,上半截的脑袋瞪着凸出的眼睛,血沫子喷了林刑天一脸。
“爽吧?”苏妲己驾着赤兔冲过来,钢刺车头撞飞两头荒兽,“你这战神当得挺带劲啊!”
林刑天抹了把脸上的血,咧嘴笑:“总比某些人只会撞车强。”他旋身劈碎扑来的荒兽,斧风带起的沙粒打在苏妲己脸上,“昨晚是谁扳手都拿不稳?”
“滚!”苏妲己踩下油门,车轮碾过荒兽的脑袋,“等下让你尝尝赤兔的涡轮增压!”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快。
林刑天踹开最后一头荒兽的尸体,胸口剧烈起伏。
他低头看铜斧,斧刃上多了道半指长的裂痕,裂痕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像伤口在流血。
“怎么了?”苏妲己走过来,递给他半瓶水。
林刑天没接,盯着斧刃上的裂痕:“它在醒。”
海风突然变得冰冷。
两人望着逐渐平静的海面,浪涛声里混进了某种更低沉的轰鸣,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海底翻身。
林刑天摸了摸兜里小杰的饼,饼已经被体温焐软了,带着孩子掌心的温度。
“该回去了。”苏妲己踢了踢脚边的荒兽尸体,“王伯说安全区的发电机又坏了,张婶的孙女还发着烧……”
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蜂鸣声打断。
两人同时看向苏妲己别在腰间的对讲机,杂音里传来守墙队老周的喊:“苏队!林哥!安全区……安全区东南方向发现大量荒兽踪迹!像是……像是有什么在赶着它们往这边冲!”
林刑天握紧铜斧,裂痕里的金光更盛了。
他望着远处被海风掀起的阴云,听见铜斧在耳边低语:“潮汐将起,血月映海。”
苏妲己已经跳上赤兔,引擎轰鸣声里传来她的喊:“上车!希望还来得及!”
林刑天翻身上车,铜斧的裂痕在阳光下闪了闪。
他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空,突然想起昨晚梦里的战歌——那首古老的、只有他能听懂的歌,此刻正随着海风,从更遥远的地方,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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