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答应给她看出宫令牌，本意只是担心她多生事端，未曾想她竟会逾矩要求自己带她出宫。
她拧紧眉头，久久没有出声。
巧银额头都磕得红肿，见她没有反应，跪着挪到她面前，抱住了她的腿，眼泪和鼻涕一起流，整张脸花得不成样子。
“姑娘，你既然有本事让陛下放你出宫，一定也有本事多带一个我。”
“这对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你为何就不能帮帮我呢？我答应你，出宫后一定还做你的奴婢，乖乖听你吩咐。”
“求求你了。”
宋清欢原本是有几分心软的，但这些话越听越觉得不舒服。
她不喜欢被道德绑架，更何况眼前之人之前还在她重病之时试图倒掉她的药。
她俯下身，把巧银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果断决绝，“你弄错了，这不是什么举手之劳的事，我帮不了你。”
巧银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苍白着脸质问：“我好歹尽心尽力伺候了你整整一个月，你就这么不愿意帮我？！”
跟这样的人是解释不清的，纠缠只是浪费时间。
宋清欢蹙眉不再搭理她，背着包裹一言不发地绕过她往外走。
后面跟着一串气急败坏地怒骂：“宋清欢，你这个没良心的贱人！”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你这个与人通奸的淫妇！”
……
骂词越来越不堪入耳，宋清欢离去的身影始终未停下一步。
人一旦发疯，说不定会做出不要命的事，她心里有些不安，眼下越快出宫越好。
皇帝对她心怀戒备，大概是会派人悄悄跟着的。
出宫后的第一件要紧事，便是戴上帷帽，甩掉身后的尾巴。
宋家人从诏狱出发，一路要经过最繁华的长安街游街示众，才能出城门。
宋清欢只是普通宫婢，出宫没有马车接送，单单依靠双腿前行。
她又不认路，一路上问了不少人，才到了长安街。
街上的人格外多，三五成群站在街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人声嘈杂，恰好为她待会儿的消失做掩护。
她在沿街的露天茶铺坐下，借着小二上茶的空隙，扫了眼周围的店铺，最后在一处成衣铺定住，又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神。
旁边有几个男子在聊天。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宋大人就要出发流放崖州了。”
“还叫什么宋大人？他就一个叛国贼，要不是他与陈国勾结，边水城怎会活生生饿死三千个将士？！那可是护我大赵的顶顶好儿郎，就让他这么给饿死了！”
有人忿忿不平地将茶碗重重放在桌上，“亏我以前还以为他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就这么一个渣滓，陛下竟然还留他一家性命！”
“还不是宋家养了个绝世倾城的好女儿，与他人苟合不说，竟还蛊惑圣心，日日媚上，这才留了全家人性命。”
“红颜祸水，当真是红颜祸水啊！”
“若是让我有朝一日见到她，我必将她头颅看下，切成三段喂狗。”
一脸肾虚的长脸男子摇了摇头，猥琐地笑道：“诶，怎么说那都是个绝顶美人，按我说，就该活活被男人疼死，也算是物尽其用。”
宋清欢握紧拳头。
这些人俨然把她当成了死敌，若是让他们知道她便是他们口中祸国殃民之人，恐怕大难临头。
宋清欢摸了摸自己的帷帽，心底始终萦绕着几分不安。
她正想离开，还未起身，肩膀上便落下了一只力道十足的手。
“小娘子，我方才在云来楼便注意到你了，生得如此气质不凡，却只能一个人来喝一碗两文钱的粗茶，不如跟了公子我，我保你这辈子吃穿无忧啊。”
拦住她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纨绔公子，二十五上下的年纪，油光满面，整个肥腻得似乎可以流油，身后跟了一堆大五三粗的家丁，端的是一副嚣张气派。
宋清欢想来不喜以外貌论人，但此人，她只看了一眼，便反胃得差点吐出来。
“我不要，放开你的手！”
“哟，声音也如同仙乐，想来这帷帽之下的脸，一定不会让本公子失望。”
说罢，胖手就要把她的帷帽扯下来。
宋清欢捂着帷帽不让他如意，一边躲，一边大喊：“救命，救命啊，有人强抢良家妇女了！”
胖子警告地看了一圈四周的人，大声道：“什么良家妇女，这是我家偷跑出来的姨娘，我看谁敢带她走？”
身后的家丁随声附和，“就是，这是我家姨娘。”
这是天子脚下的皇城，有人当街强抢民女，按理来说马上就会有人出现执法。
但她喊了许久，不但没有人敢管，竟连看几眼都只是匆匆带过。
想必此人在上京已欺男霸女许久，大家都认得他，又因他背后靠山，不敢得罪。
胖子拍了拍她的脸，笑嘻嘻道：“别喊了小娘子，他们都认识我，不会救你的，你白费这力气闹这么难看作甚呢？”
他有口臭，说话时臭味竟能穿过帷帽，直冲天灵盖。
被他碰过的地方，宋清欢嫌弃得不行，皱着眉头别过脸去，朝天上大喊：“我不管你是谁，你主子让你跟着我，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被人带走吗？还不速速现身救我！”
她喊得不似作假，胖子一时也被唬住了，以为真有高人蹲在附近保护她。
他抬手吩咐家丁警惕地查看四周，等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有任何异常，才转过头来，阴柔邪气地笑：“小娘子，你框我呢？”
跟着她出宫的尾巴不打算出现搭救，宋清欢有些绝望，索性打明牌，仰着小脸，“你可知我是谁？”
他作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哦？本公子愿闻其详。”
宋清欢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
“我就是如今人喊人骂的宋家娘子——宋清欢，你也知道我跟陛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吧？你敢把我带回你内宅，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你就是宋清欢？！”
胖子有些讶异，宋清欢原以为他会有几分退缩，他的神情却肉眼可见的更兴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