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持续亮着,“徐霄”两个字如同鬼魅般刺眼,执拗地跳跃着,震动的嗡鸣声在空旷寂静的办公区里显得格外突兀,如同催命的符咒。
秦知鸢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刚刚因视频修复成功而绷紧的心弦,瞬间被这个名字狠狠撕裂!冰冷的雨水浸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寒意刺骨,但此刻更冷的,是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混杂着仇恨、痛苦和强烈不安的寒流。江述砚那句“你很像她”带来的那丝微妙悸动,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冲击得荡然无存。
徐霄!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来?是巧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或者,这本身就是何姝连环计中的另一环?
修复完成的视频播放窗口已经弹出,黑色的屏幕像一个深不见底、充满未知恐惧的洞口,正等待着她去揭开。一边是血淋淋的真相,一边是来自旧日伤痕最深处的、带着背叛气息的干扰。
她的指尖悬停在冰冷的鼠标按键上,微微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
接?还是不接?
点开?还是关闭?
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小了,但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却膨胀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方寸之地彻底引爆。
最终,那根紧绷的弦被更为汹涌的恨意压断。
秦知鸢猛地伸出手,却不是去接电话,而是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狠狠按下了鼠标左键!
播放!
屏幕瞬间亮起刺眼的光,晃得她下意识闭了下眼。随即,压抑、混乱、不堪入目的画面伴随着模糊但清晰的、令人作呕的喘息和狞笑声,如同开闸的洪水,凶猛地冲进她的视野,灌入她的耳膜!
地点是那间她曾偷偷潜入调查过的、老江总位于郊外的奢华别墅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昏黄暧昧的光。镜头晃动得厉害,显然是手持偷拍。
画面中央,是她此生最好的朋友——蒋文茵!
她穿着那件秦知鸢无比熟悉的、洗得发白的校服裙子,此刻却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露出大片青紫的肌肤。
她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被粗暴地按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那张曾经充满阳光、总是对她露出温暖笑容的脸,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痛苦和绝望的泪水。她的嘴被肮脏的布条塞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每一次挣扎都换来更粗暴的压制和猥亵。
三个男人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围着她,施暴着,欣赏着她的痛苦。其中一人,身形臃肿,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无比——正是刚刚死去不久的“丈夫”,老江总!他那张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脸,此刻扭曲着令人作呕的兴奋和残忍。另一个,是殷伟,殷淮树和祝无忧的父亲,他正狞笑着用手机拍摄着,嘴里说着下流不堪的污言秽语。第三个,吴骏马,吴孝的父亲,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
时间仿佛在秦知鸢身上凝固了。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只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将她整个人彻底冻僵。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画面还在继续。那些非人的折磨,那些肆无忌惮的狂笑,蒋文茵眼中最后一点光芒的彻底熄灭……像一把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地、残忍地切割着秦知鸢的灵魂。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文茵最后无声的呐喊,那是对她的呼唤?还是对这个世界的控诉?
“唔…唔……知…鸢……”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淹没在男人笑声中的呜咽,像一道惊雷劈在秦知鸢的耳畔!
那是文茵!她在叫她的名字!在生命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她呼唤的,是她!
“轰——!”
秦知鸢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发出一声野兽般痛苦的嘶吼!双手不受控制地狠狠扫向桌面!
“哐当——哗啦——!”
水杯、笔筒、文件夹……所有能触及的东西被她疯狂地扫落在地!电脑屏幕被她的手臂狠狠撞击,显示器剧烈晃动了几下,最终顽强地没有熄灭,那地狱般的画面依旧在无声地播放着,嘲笑着她的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啊!文茵——!”她踉跄着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隔断玻璃上,身体沿着玻璃缓缓滑落,最终蜷缩在地。冰冷的泪水决堤而出,混合着脸上未干的雨水,肆意流淌。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试图用身体上的剧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心痛和滔天的恨意,却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找回了一丝濒临失控边缘的清醒。她松开牙齿,看着手臂上深深的、渗出血丝的牙印,剧烈的喘息着。那血腥味,是文茵的血,也是她自己的恨!
手机,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震动。屏幕上,“徐霄”的未接来电提示,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她死死盯着那个名字,眼中燃烧的火焰足以焚毁一切。
徐霄!是他!是他亲手将文茵送到了这群禽兽的嘴边!是他用那副温柔伪善的皮囊,骗取了文茵的信任,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
恨意如同岩浆,在她胸腔里沸腾、咆哮,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她要他们死!所有参与的人!秦煜、王湘君、老江总、殷伟、吴骏马……还有徐霄!一个都不能放过!她要他们付出比这痛苦千百倍的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冰冷的触感从地面和玻璃透过湿透的衣物渗入骨髓,让她狂乱的心跳和沸腾的恨意稍稍冷却了一些,沉淀为一种更为深沉的、带着毁灭力量的冰冷。
她扶着隔断玻璃,艰难地站起身。双腿还在微微发颤,但她的眼神已经变了。之前的挣扎、痛苦、脆弱被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和锐利所取代,仿佛刚刚那场崩溃,已将她灵魂中所有柔软的部分彻底焚毁,只余下复仇的硬核。
她走到电脑前。屏幕上的画面依旧定格在文茵那双失去所有光芒、空洞绝望的眼睛上。
秦知鸢伸出手,指尖冰冷而稳定,没有丝毫颤抖。她按下了暂停键,然后,点开了视频文件的属性。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创建日期、修改日期……最后,落在那个隐藏的元数据信息栏。
一个极其隐蔽的路径信息,如同幽灵般闪现了一下,随即被更多乱码覆盖,但秦知鸢捕捉到了关键的两个字母缩写:“JY”。
江宅?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这视频最初保存在哪里?是谁录制的?殷伟?还是……那个在幕后操控着林桨,据说也觊觎着江氏、与老江总关系复杂的江二姑?这份录像,会不会不仅仅是施暴者的“战利品”,更是某些人手中的把柄?
她迅速将这份修复好的视频文件,连同新发现的元数据线索,再次加密,存入了更深的隐藏分区。这是她复仇路上最重要的武器,也是她通往更深黑暗的钥匙。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目光投向那个未接来电。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失控的质问,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徐霄”的名字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回拨,也没有删除。只是点开信息界面,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下几个字,发送:
“滚。”
处理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精神的高度紧绷和刚才那场剧烈的情绪风暴,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关掉电脑,收拾好一片狼藉的地面——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刚才的疯狂。她拿起自己的包和外套,准备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走出设计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她走向电梯间。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一个人。
江述砚。
他似乎也正要离开,黑色的身影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显得格外挺拔迫人。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秦知鸢身上。
她的状态实在太差了。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圈红肿得厉害,即使极力掩饰,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尚未完全褪去的冰冷恨意,以及手臂上那清晰的、带着血痕的牙印,都无所遁形。整个人像一朵被狂风暴雨蹂躏过后、勉强支撑着没有凋零的花,脆弱又带着一种濒临破碎边缘的危险感。
江述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按着开门键,没有动。
“秦设计师,”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缓,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却在她红肿的眼眶和手臂的伤痕上停留了一瞬,“需要去医院吗?”
秦知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走进电梯,站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厉害:“不用,谢谢江总关心。淋了点雨而已。”
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滞。下降的轻微失重感传来。
江述砚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他强大的存在感像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空间。秦知鸢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落在自己侧脸上的目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她无法解读的复杂。是探究?是怀疑?还是……那一闪而过的、类似刚才在露台给她撑伞时的、微不可查的……关切?
她别开脸,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只想快点逃离。
“叮——”
一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秦知鸢几乎是立刻就要抬步走出去。
“秦知鸢。”江述砚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叫住了她。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有些深渊,凝视太久,自己也会成为深渊的一部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冰冷警告,“你确定,你承受得起凝视它的代价?”
秦知鸢的背影僵硬了一瞬。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停留,只是挺直了那纤细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脊背,快步走出了电梯,融入了大厦外依旧未停歇的雨幕之中。
江述砚站在电梯里,深邃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消失在雨夜中的、脆弱又倔强的背影,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将他重新隔绝在冰冷的金属空间里。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刚才秦知鸢手臂上伤痕的位置,眼神晦暗不明。
秦知鸢冲出江氏大楼,冰冷的雨水瞬间再次将她包裹。她没有打车,只是漫无目的地、失魂落魄地走着,任由雨水冲刷着脸颊,试图洗去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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