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是被一阵刺耳鸣响惊醒的。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往脑仁里扎。
意识回笼的瞬间,无数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楼下卖煎饼的阿婆在想:“这小伙子最近总黑着眼圈,莫不是熬夜打游戏?”对门王大爷的心声混着咳嗽:“昨儿看他站楼道里自言自语,该不会受刺激了?”连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声都被拆解成电子音:“苏绾发来消息:林哥早,今天带客户看江景房?”
他猛地坐起,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棉质睡衣。
窗外的晨光透过旧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道苍白的光。
林昭抬手按住耳朵,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不是幻觉,那些声音比他以往听见的任何心声都要清晰,像有人直接把扩音器塞进了他的耳道。
“别吵......”他哑着嗓子呢喃,却听见隔壁小孩在心里喊:“妈妈妈妈,那个叔叔又在说奇怪的话!”
手机在枕头下持续震动,他摸出来一看,是苏绾的消息,可还没来得及点开,楼下早餐摊的老板娘心声就撞了进来:“上回那姑娘说要咸浆,今儿这小伙子不会又空着手去吧?”
秦棠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
昨晚她在月光下说“我好喜欢好喜欢你”时,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
林昭喉咙发紧,想抓住那点温暖的回忆,可下一秒,地铁口卖鸡蛋灌饼的大叔心声就盖了过来:“那小子最近太跳了,上回抢我客户那单,张秘的人可不会善罢甘休......”
张秘?
林昭瞳孔微缩。
他想起上周帮苏绾谈下的商业地块,对方代表正是张秘书。
难道...
“叮——”电梯开门声从楼道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住在七楼的白领姑娘踩着高跟鞋经过,心声里全是不耐烦:“这破电梯又坏,爬楼梯要迟到了!”紧接着是送水工的抱怨:“六楼那户又要水,这单才赚五块......”
林昭扶着床头站起来,腿肚子直打晃。
镜子里的人眼尾通红,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领口,像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伸手去摸玄关的钥匙,指尖刚碰到金属,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心声像炸雷:“目标出门了,跟上。”
他的手猛地一抖,钥匙“当啷”掉在地上。
从出租屋到公司的两公里路,林昭走得像在刀尖上跳舞。
早餐摊的阿姨递来豆浆时,他听见她在想:“这孩子手怎么抖成这样?莫不是病了?”隔壁包子铺的伙计擦桌子,心声里带着幸灾乐祸:“听说房产中介压力大,前儿还跳楼一个......”
地铁口的安检员拍他肩膀:“先生,您包没拿稳。”林昭低头去捡,却听见对方心里嘀咕:“眼神跟丢了魂似的,别是精神有问题?”
车厢里更糟。
穿西装的男人在看股票,心声是红绿数字的轰鸣;戴耳机的女生刷短视频,心里跟着唱“你爱我我爱你”;穿校服的学生攥着课本,一遍又一遍念“三角函数公式”。
林昭扶着栏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分不清楚哪些是别人的想法,哪些是自己的呼吸声。
“叮——恒居房产站到了。”
林昭几乎是逃着出了地铁。
公司玻璃门映出他的影子:衬衫皱巴巴贴在背上,头发乱得像被风吹过的草堆。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推门,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笑:“林大销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张浩然抱着文件夹站在台阶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恶意。
林昭不用听心声也知道这人来者不善——苏晴的现任男友,最近总在抢他手里的优质客户。
“听说你最近总说‘能听见别人心里话’?”张浩然提高声音,故意让路过的同事听见,“该不会是压力太大,脑子出问题了吧?”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真的假的?”
“前儿我还看见他在茶水间对着空气说话。”
“销冠压力大很正常,毕竟每月业绩指标......”
林昭盯着张浩然扬起的嘴角,突然听见他心里在冷笑:“只要坐实他有精神病,苏晴那单别墅客户肯定归我。”
“啪!”
林昭的拳头重重砸在门框上。
剧痛顺着手臂窜进大脑,却意外压下了半分混乱。
他望着张浩然瞬间惨白的脸,声音像浸了冰:“张主管要是这么闲,不如多看看上个月的客户跟进表——李太太那单,您的跟进记录好像少了三次。”
张浩然的喉结动了动,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绿植。
泥土撒了一地,他的心声却清晰得像在耳边:“等着,我有你好看的。”
中午十二点,林昭缩在洗手间最里间的隔间。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秦棠的来电。
他按了接听键,刚说一句“喂”,就听见背景音里助理小夏的心声:“秦姐怎么总跟这个中介混?他真的有问题吗?”
“昭昭?”秦棠的声音带着点担心,“你声音怎么这么哑?是不是感冒了?”
林昭张了张嘴,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无数心声从门缝钻进来——前台小妹在想“中午吃麻辣烫还是凉皮”,保洁阿姨在骂“谁把咖啡泼地毯上”,张浩然在办公室打电话:“王总,林昭最近精神状态......”
“我......”他的太阳穴又开始跳,“棠棠,我有点累,晚点打给你好不好?”
电话挂断的瞬间,他整个人滑坐在地上。
瓷砖的凉意透过裤管渗进来,却压不住后颈的冷汗。
“叩叩叩。”
隔间门被轻轻敲响。
林昭抬头,看见一双沾着水痕的运动鞋——是邻居小米,在公司前台实习的姑娘。
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温柔:“林哥,我给你带了水。”
门被推开一道缝,一瓶冰镇矿泉水滑了进来。
林昭接住时,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凉丝丝的,像春天刚化的雪水。
“我知道你最近很辛苦。”小米蹲在门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但别怕,我会帮你。”
林昭望着矿泉水瓶上凝结的水珠,突然听见她心里在说:“上回看见他帮独居奶奶搬米,这么好的人,不该被欺负。”
这是他今天听见的第一句不带质疑、不带恶意的心声。
傍晚六点,林昭坐在刘医生的心理咨询室里。
落地窗外的晚霞把玻璃染成橘红色,刘医生的钢笔在病历本上沙沙作响。
林昭攥着矿泉水瓶,把“能听见人心”的秘密全倒了出来——从退婚那天的绝望,到救下苏绾时的清晰,再到今天早上的失控。
“所以你现在的情况,是能力范围突然扩大,而精神阈值没跟上。”刘医生推了推眼镜,声音像平静的湖水,“这不是病,是你需要学会掌控的能力。”
“怎么掌控?”林昭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瓶身,“我现在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清。”
“今晚开始,每天做两次深度冥想。”刘医生翻开抽屉,取出一个黑色的耳机,“这是白噪音发生器,能帮你过滤部分杂音。记住,心声共鸣的本质是共情,不是被情绪淹没。”
林昭接过耳机,金属外壳还带着刘医生手心的温度。
他望着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忽然想起秦棠说“我好喜欢好喜欢你”时,月光落在她发梢的样子。
“如果不能尽快恢复控制......”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声音轻得像叹息。
“不会的。”刘医生合上病历本,“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离开诊所时,暮色已经漫过了云城的高楼。
林昭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气。
这次他没有听见任何心声——不是消失了,而是像被调小了音量的收音机,在耳边轻轻嗡鸣。
他摸出手机,给秦棠发了条消息:“明天早上的咸浆,我一定准时到。”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刘医生站在窗前,望着他的方向。
老人的心声清晰而温和:“该教他怎么筑一道心墙了。”
林昭把耳机塞进耳朵,白噪音像海浪般涌进来。
他沿着人行道往家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路过便利店时,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像敲在鼓面上的节奏。
今晚,刘医生说要试试第一次冥想训练。
林昭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忽然笑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