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指她小时候那几次靠着直觉死里逃生的事吗?
她仰头接住那枚落下的银币,像是接住了某段被剪碎的黄昏。不,不是的,是比那更要刻骨铭心的事,是被她遗忘的某件事。但,似乎还有比死亡更让她难受的事,那是什么呢……
罐头从一旁走了过来,舔舐着她僵硬的指尖,谁都没有发现一粒水珠正顺着她的鼻梁滑落,折射出她悲伤的面容。
“不用感到为难,就像你说的那样,逐火之蛾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有人回答他,苏嘲风这才发现以往活泼的少女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呆呆地愣在了原地。他只好蹲下,将身高放到与她齐平的位置,与少女对视;他的眼瞳像淬了暮色的墨玉,连细微的尘絮都在他眼底显出温柔的轮廓,她的迷茫此刻在他的目光中无声崩解。
“老板……我……不……”
少女的眼瞳里浮着层细碎的水雾,倒映着他微微扭曲的笑脸,喉头快速吞咽着想要迫使喉咙发出声,可说出的话还是断断续续的啜泣,平时不安分的双手固执的握着那枚银币。
“怎么收到礼物还这么伤心,又不是要解雇你,唉……真是的。”
他的手掌降落到她的头上,发丝在他的指缝间簌簌颤动;每一次抚摸都带起廉价洗发水残留的香味,却比这里任何一扇漏风的窗框都要清凉。
“不是的……不是的。”
她只是固执的摇着头,声音随着苏嘲风的动作越发哽咽;他不知道帕朵这忽如其来的悲伤是为何而生,但他在这个世界转圜一次又一次,绝不是为了来看到她的眼泪的。
“老板……不要,不要抛下我……”
明明这么隐晦,还是被她察觉到了吗。
“老板没有抛弃你,我不是说过,黄昏街的帕朵菲莉丝永远会是苏嘲风的人吗?就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的吃着饱饭,晒晒太阳,做一个你想做的人。”
“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这次老板再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真是麻烦的直觉啊,帕朵。
“怎么会呢,哪有老板会丢下自己最骄傲的员工不管;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再一起……一起称霸黄昏街,「黄昏恶魔」从今天起就变成两个人了不是吗?”
早晨她四处狐假虎威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明明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却越是让她感到惶恐不安;她用袖口胡乱的抹着脸,粗麻布料将她的脸蹭得像晚霞咬破的樱桃。
“老板不是说相信我的直觉吗……我可是打定注意要跟老板一辈子的,啊,老板不是要去逐火之蛾分部吗,我对这里很熟,我……我很有用的!老板……不要食言好不好……要回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想必老板也对这样的她失望极了吧?好差劲……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她的脑海里翻涌,或许是早晨吃的煎蛋,未消化的糖果,又或是那暖洋洋的太阳;但不管是什么,帕朵菲莉丝的每一根毛发包括她生活的一切都在叫嚣着让她阻止眼前的人就这么……离开。
“真是可靠的导游啊,那就……拜托你了。”
话音刚落,掌心便传来了她后脑勺沉沉的重量,那声带着奶音的呜咽,像极了被捡回家的野猫第一次发出呼噜声。
帕朵第一次没有像猫一样蹑手蹑脚的跟在他的周围,而是紧紧的抓住他大衣的下摆,无意识的用额头蹭着他下垂的掌纹。乘着夜色,两人赶到了逐火之蛾的支部,遇到了刚好做完体检的德丽莎。
“是你!”忽略了他手上的帕朵,看到苏嘲风的第一眼,德丽莎气愤的声音就从咬着的牙缝中传出。“早上那个奇怪的人!”
“诶,人多的时候没看清呢,原来她居然是个孩子吗!”
“那边的小家伙说什么呢!我可是比你大了不少的成熟淑女,少小瞧人了!”
被帕朵说中了她的要害,德丽莎猛的蹦下椅子,搭在肩上的雪色发辫也活泼的一蹦一跳着。她双手环抱着,骄傲的站直,却发现身高跟帕朵也差不了多少,意识到这一令人遗憾的发现的同时,帕朵怀疑的眼神也被她一分不差的收入眼中。
“你那失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一定是那边偷笑的家伙没有把你教好,臭家伙,快给我道歉!”
“抱歉抱歉,这位和我家小孩差不多大的……噗,女士。”
虽然过去的日子里,有不少人像今天这样嘲笑过她的身高,她都会以无知的眼神给以迎头痛击。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就是看着面前这个笑的前仰后合的黑发男子很!不!爽!
以至于除了她看到这家伙的第一面,都做出了很不淑女的举动,但纵使她有百分之一的责任,难道对面那家伙就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错吗?!
“那位……先!生!”带着奶味的怒吼惊的整个驻扎营地的人纷纷侧目,发现又是他们逐火之蛾的超级气人选手苏嘲风,又一脸正常的转了回去。穿着修女服的白色小女孩又气鼓鼓的爬上了椅子,踮起脚尖试图比苏嘲风更高,却拼尽全力只能够到他的领子。
结果愤愤抬头又看见他那居高临下的欠打笑容,德丽莎女士只好别过头不去看他,湖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忍辱负重。
“我认为有必要重新评估你的视力等级,以免不知道的人将你脸上的两只眼睛当成窟窿!”
苏嘲风在面前擦拭银质茶具的手势毫无停顿:“好的好的,小帕朵是喜欢牛奶一点还是果汁?还有这位德丽莎女士?”
“牛奶,牛奶!我要长身体,谢谢老板!”
“请你注意,我的身体年龄虽然处于幼年阶段,但论认知水平我……”
她端庄的腔调突然卡住,因为苏嘲风不知从哪端出了一杯光泽亮丽,颜色健康的苦瓜汁。
“懂了,要苦瓜汁对吧?”
帕朵开开心心地和罐头喝起了热腾腾的牛奶,只剩下德丽莎在那杯苦瓜汁的面前涨红了脸。
咕——怎么有这么可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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