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那句“我同意”,像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湖面。
余波尚未平息,烬渊的身影已从半空消失。
他出现在玉京台那片被【仙祖法蜕】砸出的废墟前。
那里琉璃尽碎,玉栏崩塌,狰狞的裂纹遍布地面,是那场荒诞大戏留下的唯一物证。
烬渊俯身,伸出手。
没有元素力,没有光芒,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
他只是对着那片破碎,轻轻一抚,动作像是在拂去衣角的尘埃。
下一刻。
令所有神明与仙人都无法理解的景象,发生了。
时间,在这片小小的区域内,开始倒流。
迸飞的玉石碎片,违背了所有物理法则,从各个角落飞回,自行归位,精准地嵌入原来的缺口。
龟裂的地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平,裂缝从最细微的末端开始,逆向愈合,了无痕迹。
【哗——】
整个过程安静、流畅,充满了违和的秩序感。
凝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刺入了掌心。
这绝非简单的修复。
修复,是弥补。
而眼前发生的,是撤销,是抹除。是将“损坏”这个既定事实,从因果链上彻底摘除。
但变化,并未停止。
当最后一块琉璃碎片归位,整个平台恢复如初时,新的异变开始了。
构成平台的玉石,其内部结构正在发生重构。
原本温润的玉质,逐渐变得通透,内里开始流淌起金色的光晕,如同凝固的太阳。
那些修复好的琉璃栏杆,表面浮现出繁复而古老的纹路,它们开始主动吸收空气中的日光与月华,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芒。
这片被修复的区域,不再是一堆死物。
它活了过来。
它拥有了全新的、更高层次的“存在”属性,仿佛被赋予了不朽的生命。
“这……”
留云借风真君的机关鸟喙部,无意识地开合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这些仙人,与岩元素共鸣千年,能移山填海,能点石成金。
但那只是“运用”法则。
而烬渊刚刚所做的,是改写。
他不仅逆转了“损坏”,更是将这片区域遭受的“磨损”法则彻底清除,并将其升华。
这一手,对仙人们而言,是神迹。
但对钟离来说,是证明。
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死死地盯着那片流光溢彩的地面。
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烬渊所展示的,正是对“时间”与“存在”这两个最根本概念的绝对掌控力。
对方真的有能力,修复他灵魂中的那个【BUG】。
那个困扰了他千百年的、名为“磨损”的终极腐朽,在对方手中,真的就只是一个可以被轻易重写的……程序错误。
一种被压抑了千年的、名为“希望”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从他岩石般的心底,疯狂滋生。
“定金付了。”
烬渊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过身,动作随意。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在场所有人最后的一丝侥幸。
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堪比创世的奇迹,在他口中,真的就只是一笔微不足道的“定金”。
“什么时候方便,我帮你做个‘系统重装’。”
烬渊看向钟离,语气像是在预约一次无关紧要的维护。
钟离张了张嘴,那句盘桓了数千年的、关于磨损的悲观论调,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能说什么?
说“这不符合常理”?
对方刚刚已经把“常理”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不等他回答,烬渊的视线已经转向了凝光。
“现在,”他的话语恢复了那种不带感情的、纯粹的事务性口吻,“把船坞的图纸,和所有工匠的名单,交给我。”
这句话,将凝光从巨大的震撼中拉回了现实。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恐惧、敬畏、骇然……这些情绪被她强行压下,取而代F之的是一种更加炽热的东西。
机遇。
一个能让璃月,这个凡人的国度,实现“整体升维”的,前所未有的巨大机遇。
与一位全盛,甚至超越巅峰的岩王帝君重新签订契约?
不。
那格局太小了。
真正的机遇,是眼前这个男人。
是攀上他那艘即将启航的、名为【星渊方舟】的巨轮。
凝光脸上重新浮现出滴水不漏的从容,她微微欠身,动作比之前更加恭敬。
“图纸与名录,早已备好,就在群玉阁。”
她不再提任何关于“谈判”和“条件”的字眼,而是将自己完全放在了一个“执行者”的位置上。
“我会亲自为您引路。”
旁边的刻晴,看着这片被“神迹”改造过的地面,又看看姿态放得极低的凝光,再看看沉默不语的帝君和仙人们。
她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
她所坚持的“人治”,她所信奉的规则与秩序,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脆弱,那么不值一提。
或许……凝光才是对的。
当神明本身都选择臣服时,凡人最明智的选择,不是螳臂当车,而是顺应这股无法抵挡的洪流,为自己争取一个最好的位置。
烬渊对凝光的识时务不置可否。
他只是抬脚,朝着玉京台的边缘走去。
钟离看着他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收集这些,建造方舟,究竟是为了什么?”
烬渊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沉默了片刻。
“为了去一个……能看到更有趣的烟花的地方。”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玉京台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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