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场里的老母猪刚下完崽，林小燕正忙着给小家伙们剪牙断尾，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她擦擦手掏出来一看，是陈栋发来的消息：
妈，明天带小雯回家吃饭。
后面还跟着个害羞的表情。
林小燕手一抖，剪牙钳差点掉进猪圈里。这臭小子，上次分手后消停了两年，突然就要带人回来了？
小雅！她扯着嗓子喊，明天栋子带对象回来，赶紧把堂屋那套新茶具找出来！
第二天一早，林小燕破天荒地穿了件压箱底的绛紫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猪圈都比平时多冲洗了两遍。
晌午时分，陈栋的电动车停在了院门口。后座上跳下来个姑娘，白裙子，小高跟，头发扎成个利落的马尾，阳光下跟会发光似的。
阿姨好！姑娘一开口，声音清清脆脆的，我是苏雯，您叫我小雯就行。
林小燕一时看愣了——这闺女长得跟画报上的明星似的，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一笑俩酒窝。再瞅瞅自家儿子，黑不溜秋的像个煤球，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快进屋快进屋！林小燕笑得见牙不见眼，栋子你这孩子，也不提前说小雯喜欢吃什么！
堂屋里，苏雯捧着茶杯，说起话来温声细语：阿姨，我听栋子说您养猪特别厉害，我们生物课上讲的现代化养殖，您这都实践了。
哎哟，我就是瞎折腾...林小燕嘴上谦虚，心里乐开了花。这闺女不光人漂亮，说话还中听！
吃饭时更让林小燕惊喜。苏雯不但不嫌弃农家菜，还连夸她腌的酸黄瓜爽口，一个人吃了两碗米饭。最难得的是，这姑娘居然能跟陈栋讨论猪的防疫流程，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我爸做农产品加工的，苏雯笑着解释，从小耳濡目染。
林小燕越看越喜欢，趁着收拾碗筷的功夫，偷偷塞给苏雯一个红包：闺女，拿着买件衣裳穿！
苏雯连忙推辞：阿姨，这我不能要
拿着！林小燕硬塞进她手里，三千块钱不多，就是个心意！
等送走了小两口，李福源凑过来：这么大方？当年给我闺女才五百...
你懂什么！林小燕白他一眼，这闺女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孩子，知书达理，屁股还大，好生养！
夜里，林小燕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推醒李福源：老李，你说...人家城里姑娘，能看上咱这养猪的人家吗？
李福源迷迷糊糊地说：咱栋子现在不是技术员嘛...再说，你当年不也看上我这开卡车的了...
呸！林小燕踹了他一脚，那能一样吗？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林小燕望着天花板，眼前又浮现出苏雯那甜甜的笑容。她突然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一块珍藏多年的红绸布——那是她结婚时唯一的嫁妆。
姐，大半夜的干啥呢？林小雅揉着眼睛问。
给小雯做个靠垫，林小燕比划着，城里姑娘腰细，坐车久了容易累...
这天，陈栋站在猪圈外，看着林小燕，说了几个字。
啥？结婚？！
林小燕手里的猪食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饲料撒了一地。陈栋站在猪圈外，耳朵根红得像抹了猪血：妈，小雯她...她有了。
林小燕眼前一黑，扶着栏杆才没栽进猪圈里。她掰着手指头算——认识三个月，怀孕两个月，合着刚认识就......
你个混小子！她抄起扫把就要打，人家好好的姑娘，你、你......
陈栋抱头鼠窜：妈！她家人都知道了，两家大人商量一下，把婚礼办了妥了。
“还要看人家大人的意思，什么时候约上见一面，把彩礼啥的谈谈。”
就这样，二人奉旨成婚。婚礼当天，养猪场破天荒歇业一天。
林小燕翻出压箱底的那件绛紫色旗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还破天荒地抹了点口红。李福源穿着崭新的西装，领带勒得脖子发红，活像个被绑住蹄子待宰的猪。
酒店门口，苏雯穿着简约大方的婚纱，小腹还看不出什么变化，腰身依然纤细。她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来，阳光在她头纱上跳跃，美得像幅画。
妈。陈栋穿着笔挺的西装，突然跪在林小燕面前，以后你不用为我操心了，我成家了。
就这一句话，林小燕的眼泪唰地下来了。她想起这孩子小时候趴在猪圈边写作业，想起他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想起他爸爸没的时候......
起来！大喜的日子哭啥！她使劲拍打儿子的肩膀，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好好对人家小雯，要是敢欺负她，老娘拿拌猪食的勺子敲你脑袋！
仪式上，当司仪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时，苏雯突然转身抱住了林小燕：妈，谢谢您培养出这么好的栋子。
林小燕顿时哭得更凶了，眼泪把旗袍前襟打湿了一大片。她哆嗦着手从兜里摸出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塞给儿媳妇：好闺女...好好过日子...缺啥跟妈说...
台下宾客看得直乐。李福源悄悄捅捅她：别哭了，妆都花了。
放屁！老娘压根没化妆！林小燕一抹脸，黑着眼圈瞪他，你娶我的时候，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
酒席上，林小燕喝得有点多。她拉着亲家公的手絮絮叨叨：亲家...你放心...小雯在我这...比亲闺女还亲...
苏爸爸看着这个满手老茧的亲家母，突然红了眼眶：小雯...以后就麻烦您多照顾了...
夜深了，林小燕坐在回程的车上。李福源开着车，时不时偷瞄她一眼。
看啥看！林小燕凶他，声音却软乎乎的，我这是高兴，我的栋子终于长大了。
月光洒在乡间小路上，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林小燕望着车窗外的星空，自己嫁给陈栋他爸时，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如今儿子风风光光地娶了媳妇，她这当娘的，总算把人生最体面的一面，留在了孩子的婚礼上。
这一天的眼泪，是甜的。
回到猪场，林小燕醉醺醺地跑到猪圈前，对着熟睡的小猪崽们宣布：听着！你们有女主人了！明年这时候，还能多个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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