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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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舟踹开锈蚀的铁门时,积灰的监控主机正在吐出最后一口白烟。

开发区烂尾楼十四层,第四具尸体蜷缩在混凝土搅拌机里。腐尸右手紧攥着华为P30,法证科撬开变形的指关节时,锁屏壁纸让顾明舟喉头涌起血腥味——2009年滨城一中天台监控截图,暴雨中的两个少年正在接吻。

“顾队?”实习生颤抖着递过物证袋,“云端恢复的已删除文件...”

他扯开防护服领口,防风打火机在指尖开合。跳动的火苗里,十七岁的陆瑧被按在潮湿栏杆上,校服领口扯到肩胛,顾明舟的牙齿陷进他锁骨。像素模糊的监控画面中,暴雨把少年们的嘶吼冲成静音。

“调取2009年6月15日滨城一中所有监控。”顾明舟碾碎烟头,火星溅在死者青紫的脚踝,“特别是顶楼西南角摄像头。”

“可那是十年前...”实习生话音未落就被法医拽走。老张冲顾明舟比了个割喉的手势,示意他看尸体口腔——上颚粘着半枚银色警号章,0731的“3”字被胃酸腐蚀成血红弯钩。

顾明舟的配枪突然格外沉重。他摸向颈间银十字架,链条缠住手指的触感与那夜如出一辙。2009年暴雨中的陆瑧也是这样绞着他的领带,把顾父给的受贿证据拍在积水横流的天台。

“你爸说我父亲收黑钱。”少年陆瑧的笑声混着雷声轰鸣,手机照片里陆父接过黑箱子的瞬间,背后日历赫然是2003年7月31日,“多巧,你生日这天他当了叛徒。”

顾明舟记得自己是如何咬破那片苍白的锁骨。咸涩的血混着雨水流进嘴角时,陆瑧在闪电中露出殉道者般的微笑:“分手吧顾明舟,我嫌警徽脏。”

回忆被对讲机尖锐的电流声刺破。“顾队!西郊化工厂排污管打捞出三十公斤证物!”

当顾明舟站在污水横流的化工厂前,终于明白陆瑧为何执着于0731警号章。生锈的泄压阀上刻着同样的数字,阀门口径与二十年前炼油厂爆炸案的火球直径完全一致。

“检测到二噁英残留。”法证科的声音忽远忽近,“和...顾局骨灰盒上的污染物成分相同。”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顾明舟在恍惚中看见十七岁的自己冲进暴雨,陆瑧留下的黑伞在解剖室角落发霉。而此刻化工厂的毒水正漫过他作战靴,淤泥里突然闪过一抹银光

半枚十字架吊坠躺在阀门缝隙,链条断口处挂着烧焦的皮肤组织。顾明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是父亲下葬时他亲手放进骨灰盒的遗物。

“立刻比对DNA。”他扯下手套徒手挖开淤泥,警用匕首在阀门刻下新的划痕,“联系缉毒队,我要华盛集团这十年所有二噁英采购记录。”

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照片上,陆瑧正在君合律所顶楼焚烧文件。放大镜功能清晰显示火焰中的残页——2003年7月31日炼油厂排班表,值班主管签名是华盛现任董事长。

顾明舟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屏幕,就像昨夜摩挲陆瑧锁骨的咬痕。当他终于点开通话记录最顶端的号码时,听筒里传来陆瑧特有的冰冷语调:“顾警官,性侵案原告翻供的感觉如何?”

“化工厂的二噁英…”顾明舟咽下喉间铁锈味,“是你引导我发现的?”

电话那头传来黑胶唱片摩擦的沙沙声。顾明舟突然想起大三暑假,陆瑧被保释后寄给他的匿名包裹,那张披头士唱片B面第三轨有段空白,现在想来大约是父亲殉职时的背景音。

“我不过纠正了二十年前的错误。陆瑧的呼吸突然贴近话筒,仿佛在亲吻警徽,就像现在纠正你的爱情。”

忙音炸响时,顾明舟的匕首深深扎进阀门。0731的“7”字被捅成狰狞裂口,就像陆瑧心口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烧伤。他掏出贴身携带的柠檬苏打水,易拉罐在掌心捏出凹凸的十字痕印。

十七岁那场暴雨从未停歇。当顾明舟在证物室翻开父亲的工作日志,泛黄的纸页间飘落一张糖纸——2003年7月31日的真知棒,青苹果味,陆瑧最讨厌的甜腻。

“顾队!死者手机最后定位在君合律所!”

暴雨冲刷着挡风玻璃,顾明舟把警笛拉到最高档。后视镜里化工厂的毒火正在升腾,而前方律所顶楼的火焰已经烧红半边天。他咬开柠檬苏打水灌进喉咙,酸涩的滋味与那夜陆瑧的眼泪重叠。

此刻陆瑧正站在火场中央,看着父亲留下的黑胶唱片在高温中卷曲。B面第三轨的加密录音开始播放,火焰扭曲的声波里传来顾父的嘶吼:“阿瑧快走!他们要烧了炼油厂…”

火星爬上西装裤脚时,卷帘门外传来液压钳的轰鸣。顾明舟的怒吼穿透热浪:“陆瑧你他妈敢死!”

陆瑧笑着踩碎融化的黑胶,二十年前的真相在脚下发出垂死的呻吟。当防暴盾牌撞开火墙的瞬间,他对着浓烟摆出口型:“这次换我教你什么是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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