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井真绪将记事本合上，端起咖啡杯，脸上带着如释重负后的轻松笑意。
“接下来只要稳步推进，把这5000本书顺利铺出去，口碑慢慢发酵，收回成本应该不成问题，甚至还能小有盈余。”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考虑给伏见君你办一个小型的读者见面会，或者……”
她兴致勃勃地畅想着未来。
虽说还没有联系到合适的图书批发商，但独立书店方面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能够开心好一阵了。
特别是中村店主的评价，让她信心大增。
光靠口碑的自然发酵，今天这家书店订个几十本，明天那家又订个十来本，几个月也能消化掉5000本书了。
对于一本自费出版物而言，这已经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成绩了。
“啊？”
然而，伏见清辉出人意料地愣了一下。
不是，这就开始进入到畅享未来的环节了么，不是还要再讨论一下营销策略啥的么？
说实话，他也能理解安井真绪的想法。
即便知道《挪威的森林》是一部多么优秀的作品，但没有亲眼见证过它掀起的狂潮，那就只能认知内想象。
但他是见过的。
“嗯？”
安井真绪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她以为伏见清辉是对她说的读者见面会之类的有什么不同意见，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
“伏见君，怎么了？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安井编辑，你觉得，我们费了这么大劲，自费出版《挪威的森林》，就仅仅是为了卖个几千几万本吗？”
“伏见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井真绪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伏见清辉。
几千几万本？
这难道还不够吗？
对于一本自费出版的新人作品，这已经是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结果了。
甚至可以说，如果真的能达到几万本的销量，那简直是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不过，伏见清辉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安井真绪，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让安井真绪有些莫名的心慌。
过了几秒，安井真绪主动解释道：“我们现在首印是五千本，如果市场反响好，能达到几万本的销量，那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
但伏见清辉还是没有说话。
她便又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难道伏见君觉得这个目标太低了？”
然而，这一次她也没得到伏见清辉的回答。
“安井编辑，你认为《挪威的森林》这样一部作品，它的价值，仅仅是在小范围内引起一些讨论吗？”
伏见清辉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再一次反问道。
安井真绪立刻反驳：“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坚信《挪威的森林》是一部杰作，它拥有触动人心的力量，它值得被更多的读者看到！”
“但现实是，我们目前面临的困难很多，发行渠道的缺失，宣传资源的匮乏……”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能稳扎稳打地把书卖出去，逐步扩大影响力，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稳妥，也是最现实的策略了。”
“稳妥？现实？”
伏见清辉轻轻重复着这两个词。
“安井编辑，如果当初我们选择稳妥和现实，你现在应该还在讲谈社的编辑部里，而我也将稿件转投到其他出版社了。”
随后，双手支撑着下巴的他，望着安井真绪的双眸问道。
安井真绪被伏见清辉这句反问噎了一下。
她端起咖啡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然后才缓缓送到唇边，却没有喝。
是啊，如果当初选择稳妥和现实，她现在确实应该还在讲谈社。
或许依旧在小岛副主编的阴影下小心翼翼，或许依旧在处理着那些平庸的稿件，或许依旧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工作中消磨着最初的理想。
她放下咖啡杯，杯中的液体晃动了一下，映出她有些复杂的表情。
“伏见君，我明白你的意思。”她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我们选择了这条更艰难的路，自然不甘心只是平平收场。”
她抬起头，直视着伏见清辉的眼睛。
那里面似乎燃烧着某种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火焰。
“我们现在做的，本身就是一件打破常规的事情，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为什么不干脆把步子迈得更大一些？”
伏见清辉看着安井真绪脸上神情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她。
“那，伏见君，你的目标到底是……”
“你觉得应该是多少？”
“三万本？或者，如果运气非常好，市场反响也特别热烈的话，五万本？”
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五万本，这已经是很多主流出版社畅销书的级别了，他们一本自费出版物，真的能达到吗？
然而，伏见清辉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安井真绪的心沉了一下。
不是五万本？
难道他真的认为，凭借《挪威的森林》的质量，就能无视出版行业的客观规律，创造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伏见君，我明白了。”
她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你是想说十万本？”
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个在她看来已经是极限的数字。
她觉得，这应该是伏见清辉真正的野心所在了。
十万册，足以让《挪威的森林》成为年度话题之作，也足以让伏见清辉这个名字，被整个日本文坛所瞩目。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伏见清辉再次摇了摇头。
见状，安井真绪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他也知道这个数字不切实际，不是十万也不是五万，那就取个中间值好了。
“七万吗？”
她开口询问道。
伏见清辉敲了敲桌面，并没有马上肯定或者否定安井真绪的猜测，依然只是用双眸注视着她。
他的这个举动，让安井真绪脑中生出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连十万册的销量都觉得不够？
这个年轻人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伏见清辉，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伏见君，难道你指的是……几十万册？”
几十万册的销量，那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超级畅销书级别了，足以让任何作者一举成名，甚至可能引发社会现象，作品也可能被改编成影视剧。
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伏见清辉看着安井真绪脸上那副被彻底颠覆了认知的表情，嘴角却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不，安井编辑，我的目标——”
“是百万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