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听得一呆,疯道长回头问:“你说得是我们武林中人吗?”秦渡厄微晒道:“疯道长,你是名门正派,比老子这黑道山匪名声好听些,但我们这些武林俗子加起来跟他比,实在提鞋都不如。”
金顶忍不住开口道:“秦先生,你说得这人是八仙渡的高人吧?”
八仙渡这名字,梁栋第一次听到,是他和钟天佑装扮成商贩在铅山湖坊镇的三醉楼上,听到信江帮河口分舵的二舵主翟秋寒说起,说能凭一己之力挑了他们分舵的也只有八仙渡。
梁栋心里暗自疑惑:“这八仙渡的高手是什么来路,从小爹娘就给我讲武林各大门派、成名人物武功招数、江湖恩怨轶事,我怎么从未听他们提起过?”
秦渡厄摇摇头,停住脚步,朝金顶微微笑道:“就算是八仙渡中人武功再高,但大家其实都一样,都是以武犯禁,其实不足道。而我说得这人乃是治国平天下的奇人,当世怕无人能及。”
秦渡厄越这么说,金顶、圆朗、疯道长、杨翊羽等其他人越是惊奇,不知道天下竟还有这样俊杰人物,圆朗沉吟一会儿,似是非常犹豫,终开口道:“秦施主,你说得莫非是浪淘沙、、、、、、?”
秦渡厄一愣,摇头道:“浪淘沙?那是什么隐秘门派吗?我说了不是江湖中人。”
圆朗看他确实不知道浪淘沙,神色放松,咳咳几声道:“如此,老衲就孤陋寡闻了。”
秦渡厄朝山脚下望去,脸上浮现出悠悠追思的表情,随即叹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都以为老子是故弄玄虚,其实我之所以不说出此人名字,是怕给他招惹杀身之祸,这人铁骨铮铮,嫉恶如仇,志存高远,就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害他的小人不得不防。”
梁栋听他说到这,心中一动,想起那位帮助秦渡厄洗清冤案的七品监察御史,心道莫非是他?
众人将信将疑,说话间,天边鱼肚翻白,天蒙蒙亮了,下得这牛角峰山脚下,眼前是溪流梯田,农舍人家,回头望去,那两座山峰好像一对牛角,高高矗立在云端,真如天宫琼楼一般。
前面带路的二十几个猎人此时向众人拱手告别,众人一一回礼感谢,这些猎人举着火把四散远去了。
金顶望着这些猎人散去,颂个佛号道:“善哉善哉,秦施主,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梁栋知道这铲平盟的几位高手要在此处对秦渡厄动手了,他不自觉拉紧花齐嫣的手。
圆郎和声温语道:“秦施主,只要你交出汉王藏宝图,便可走了。江湖传我们成立铲平盟,其实都是误会。我们拿回这藏宝图交给梅公子,此间俗事就算了啦。”
秦渡厄冷哼一声,忽然看了看沐清香,又看看四周环绕的群山,笑道:“此处甚好,让我想起白乐天的另一首诗。”沐清香眉头紧蹙,目光似不忍,她看了旁边杨翊羽一眼,杨翊羽只盯着秦渡厄,手已按在剑柄上。
秦渡厄并不理会,他漫声念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这首诗是描写诗人曾因为惜春、恋春,以至怨恨春去的无情,但最后发现春天其实并未舍弃他,只不过悄悄地出现在另一处地方了。
沐清香脸一热,她想到秦渡厄是以此诗劝诫自己,要放下以前的恩怨纠葛,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心里又羞又气,脸若冰霜冷声道:“文士多数奇,诗人尤命薄,秦先生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秦渡厄被沐清香讽得老脸一红,他冲梁栋挤挤眼,又对前面的疯道士说道:“疯道长,江湖传言说你们三清山隐居的詹碧云真人,其实是靖难之变失踪了的建文帝,不知是真是假?”
疯道士吓得像触了电般腾地一下跳起来,面色泛红怒道:“这种玩笑话不要乱说!詹真人已经仙逝几十年了,什么人还乱嚼舌头?”
秦渡厄故意啊了一声,又面向金顶,尴尬道:“嘿、、、、、、这、、、、、那个、、、、、、”
疯道长瞪着金顶,怒道:“金顶,你这为老不尊的龟儿子,我就知道是你!”金顶生气道:“疯道长,贫道说什么了?不要中了这人的离间计!”
这时秦渡厄突然大喝道:“杨翊羽,你又骗老子!”旋转身子斜飞一脚,踢向这里武功偏弱的杨翊羽前胸,杨翊羽怒道:“我骗你什么了?”他寸步不让,拔剑向秦渡厄脚踝刺去。
秦渡厄可能是重伤未愈,武功大打折扣,躲闪不及,杨翊羽这一剑竟刺中他小腿,登时血流出来。
秦渡厄大声惨叫,似乎非常痛苦,却抬起那受伤的腿又向这四人中武功最高的圆朗踢去,大喝一声道:“老和尚了犹未了,尘缘不净!”
圆朗听了心中一震,暗道:“我此次出山,总是想早点还了梅公子的人情,把俗事做个了结,却因此心生种种法生,事了心不了,此人说我了犹未了,正中我心头魔障,我若解答不了,恐怕阻碍以后的武学修为。”
圆朗心有结节,稍有迟缓,秦渡厄脚尖扫过来,圆朗只好后退一步,秦渡厄看他露出空隙,扭身就从他身旁逃走。
圆朗回过神来,连续使出两掌向他落脚点拍去,秦渡厄脚刚沾地,一股雄厚无比的掌力已卷向他的脚腕,秦渡厄无奈又倒转身退回来,正好又退回到原地,好不尴尬。
圆朗看秦渡厄面色扭曲,腿上鲜血直流,心有不忍,用衣袖向秦渡厄挥去,口里道:“不了了之,本寂自明。”
“不了了之,本寂自明”意思是说,我若回答你,即是心中未了,所以我心中了还是未了,连我自己都不去想、不去管它,秦渡厄你认为了就是了,认为未了就是未了,这就是本寂自明。这八字极富佛理禅机,又隐隐含有不攻不守、不救不伐的上等武学意境。
秦渡厄口里大叫一声:“好!”身子被圆朗袖风带着强劲真气一卷,一个倒栽葱,踉踉跄跄向后跌去,
金顶和疯道长都立在原地,并没有出手的意思,杨翊羽看秦渡厄直冲着自己的剑尖倒跌过来,便收剑在背后,使一招“风卷残云”,想把秦渡厄的手腕抓住。
这一招“风卷残云”是江湖常用的小擒拿手,抓住对手的手臂后,下一招就是“怀中抱月”,将对手折臂摔倒在地。杨翊羽的武功,强在龟冥内功、劲松剑法和玄武神掌,小擒拿手用的一般,他有心在圆朗、金顶和疯道士面前显露一手,因此手掌布满真气,使得倒更像是五指大力拍了过去。
秦渡厄背对着杨翊羽,待他手抓到腕前时,突然转身用臂肘磕向杨翊羽的臂弯,同时挥掌向杨翊羽的肋下切去,杨翊羽拧身挥掌反切,右手握剑向秦渡厄手掌削去。
秦渡厄“哎呦”一声,手掌险些中剑,忙一翻身躲过,杨翊羽一掌早就拍在他后背上,秦渡厄闷哼一声,滚落在一丈开外,从怀里跌出一个画册来,掉在草丛里。
秦渡厄怒吼一声,挣扎着想爬起来去捡那卷画册,爬起来又摔倒在地,吐了一口血,瘫倒在草地里。
杨翊羽大喜,刚想去捡那画卷,身边一阵风过,那疯道长已飞到他面前,佛尘一卷,把画卷卷起来一甩,甩到了圆朗大师的身前。
杨翊羽心头一怒,险些扑上去抢,疯道长朝杨翊羽嘻嘻笑道:“杨老大,好功夫!”杨翊羽停下身子,强忍下心头怒火,硬挤出一丝笑容道:“疯道长过奖了。”
圆朗大师接住羊皮卷,徐徐展开,看见上面画着山川河流,星星点点颇多标记,极似东南地貌,他点点头,朝秦渡厄道:“罪过,罪过,秦施主,这藏宝图就由老衲和金顶道长、疯道长、风烟四侠等人交还给梅公子处置吧,梅公子说得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拿去烧了,才能阻止武林这场腥风血雨。”
秦渡厄躺草丛里,拍地怒喝道:“臭和尚,明明是你们动了贪念,动手抢老子的宝图,和强盗有何分别。打死老子也不信梅纯拿了会烧掉。”
圆朗摇摇头,叹道:“老衲用少林声誉担保,此生再不看此图一眼。还有,若天下有一位对宝藏不动心的人,那就是梅纯了,请秦施主放心。”
秦渡厄躺倒地上气极而笑,怒道:“梅纯富可敌国,自然不感兴趣,这藏宝图挖掘出来,能救多少贫苦百姓。”
杨翊羽听说梅纯要把汉王藏宝图烧掉,也是大吃一惊,他忙走到圆朗身边,向那图望去,不料圆朗刷得一声把画卷收起来,放入衣袖口袋中,念个佛号道:“杨施主,多谢了,杀、盗、淫、妄心起,则愚痴无明,天寿尽时终还堕轮回,慎之慎之。”
杨翊羽讪讪一笑走开,他心里暗恨道:“我们兄妹四人第一个找到秦渡厄,为了这藏宝图吃尽苦头,三弟都成了活死人,最后却便宜了这老和尚,他说是自己不看,不担保牛鼻子道士和少林寺其他人不看。我从今天起须紧跟住他,找机会把图摹下来。”
圆朗眼神如电,深深看了梁栋一眼,问道:“这位小施主从哪里来?”
梁栋心里一虚,感觉这老和尚能一眼看穿自己所有过往,他故意搂住花齐嫣蛮腰,用极其邪性的语气道:“我是辽东磨镜先生门下,梁栋。”花齐嫣被梁栋搂紧,羞红脸却朝他甜蜜一笑。
圆朗微微一愣,点点头道:“想不到关外有如此年轻人杰。”又深深看了梁栋一眼,再花齐嫣微微一笑,率先一振衣袖,向山下走去。
金顶道长亦朝梁栋笑笑道:“江南四大公子,此子不出几年或可跻身其一了!”又朝花齐嫣道:“龙泉宫马上会派人来接你回去,花姑娘不要乱跑。”说罢也大步流星而去。
疯道士一步三颠地走了几步,向呆立原地的杨翊羽打招呼道:“快走啊,杨老大,宝藏有比你卫三侠的性命重要么?赶紧追那两个喇嘛啊!”
杨翊羽回过神来,朝沐清香一摆手,忙也跟在后面。
沐清香凝视着躺在地上仍在唉声叹气的秦渡厄,秦渡厄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嘴型,想挤出笑容又没敢笑。
沐清香眉头轻蹙,叹口气低声道:“只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圆朗大师说得对,怀璧其罪,你好自为之吧。”说罢,摇头转身追着其他人去了。
梁栋看着沐清香走远,忽想起卫破虏的重剑还在自己手里,忙追过去道:“沐姑娘,卫三侠的剑还你带给他吧。”
沐清香回头朝梁栋微微一笑,旋即脸色一悲,摆摆手道:“小兄弟,多谢你救了我三哥一命,这剑你暂时替他保管吧。破虏现在已成坚列参的提线木偶,剑在他手只会成为助纣为虐的凶器。”说罢,转身而去。
梁栋听了一愣,停住脚步,握着这柄重剑呆立在那。
待这些人走远后,花齐嫣轻轻踢了秦渡厄腰间一脚道:“人都走远了,别装了。”说罢,忍不住格格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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