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江帮帮主方知易有兄弟三人,方知易和二弟方行难都是江湖上出类拔萃的英雄人物,而三弟方胜言,因八岁那年生了场怪病,不知烧坏了脑子里的哪根弦,智力有些受损。
方知易对这个弟弟格外疼爱,也不用他在帮里出力,只让他闲了坐在望江楼里,数着信江上的过往船只,看见有船吃水深的就挥动楼上的旗帜,江上自有巡逻的帮众,驾着斗船过去察看船舱货物。
这日,方胜言照旧坐在楼上,看着远处山寒水瘦,江上孤零零飘着的十几个船,百无聊赖间,忽想到离此不远的百胜山庄的韩春丽,胸口阵阵发热,当下怪叫一声,撇了三角旗子走下楼来,跳上江边拴着的小船,指挥船上负责照看他的小厮,两个人摇着船,“吱吱呀呀”划向通往百胜山庄的河道。
小船刚划了一二里地,拐了个弯,对面六七丈远,飘来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一个用布衫罩着脸的青衫汉子,手里握着鱼竿好像正在垂钓。
方胜言看见有船挡路,远远喝了一声:“对面那死鸟闪开,敢在我家信江里钓鱼,吃了熊心豹子、、、、、、”。这方胜言一句话没说完,两条船已靠近不到一丈远,那蒙脸垂钓的青衣汉子鱼竿一甩,鱼线从水里冒出来,笔直飞向船头的方胜言。
旁边的小厮一看来势不对,忙挥船桨去打,那船桨遇到鱼线,立时被一股大力卷飞到天上,接着鱼线又飞回来,缠住那小厮的腿,直接把他拉进了河里。
方胜言脑子虽笨,也知道遇到了敌人,他大喝一声,从他船上跳向对面的船上,半空中硬生生一腿踢向那蒙面汉子。
蒙面汉子把鱼竿撇进水里,矮身躲过方胜言的一腿,反手一拳捣向方胜言的腰眼。方胜言伸臂硬挡住这一拳,哼唧一声,滚进船舱里,又探出拳来扑向蒙面汉子。
蒙面汉子没防住这方胜言这么蛮横,为了避免被他纠缠住,赶紧跳到船舱上,却被方胜言呼呼两拳将船舱盖子打飞,又去抓蒙面汉子的小腿,蒙面汉子赶紧又跳到船尾。
这时岸边的芦荻丛里又跳出两个蒙着脸的人,其中一人捏着嗓子低声喝道:“祝、、、、、、废物!跟他废什么拳脚,快用你的独门兵器招呼他!”
蒙面汉子赶紧从腰里抽出一柄长鞭,却正是祝乘风,他没料到这方胜言虽愣头愣脑,手脚功夫却着实不弱,再加上天生一股蛮横勇力,差点在韩氏姐弟面前露了丑,当下拉开豳风鞭和三隅矛,唰唰几鞭,已将方胜言逼住,那方胜言蛮劲上来,哇哇叫着硬冲过来,被祝乘风反手回扯鞭头,用三隅矛在他头上敲了一击,方胜言惨叫一声,身子硬挺挺栽倒在了船上。
刚才那蒙面人赶紧跳上船来,抱住方胜言,手在他鼻息处拭了拭,吁了口气,从腰上解下绳子来把方胜言双手双脚都捆死,才抬头低喝道:“你差点打死他!”原来是韩玉阳。
另一个娇小的蒙面人正是韩春丽,她把刚爬上岸的小厮点晕过去,扯下这小厮的一块衣服塞进小厮的嘴里,又用鱼线捆绑死了丢进草丛里,低声喝道:“别废话,划船,我们走!”三人赶紧划着他们的小船遁往旁边的河道。
这三人把小船划到一个僻静的芦荻荡,弃船上岸,由韩玉阳带路,祝乘风背着方胜言,来到了一个泥草搭着的半垛房子里。
祝乘风把方胜言放到墙角,韩玉阳恶狠狠踢了方胜言腿一脚,唾了一口道:“这傻小子,他娘的,武功真不错,祝乘风你差点都打不过他。”
祝乘风脸一红,赧道:“我也没防住几年不见,这小子武力这么蛮横。”
韩春丽眼眸一闪,轻声道:“待会他醒了,由我来问他话,你们不要发声,需要你们时看我眼色。”
方胜言醒后,看自己被五花大绑着,眼前站着三个蒙面人,他人浑胆子大,也不畏惧,刚想开口大骂,被韩玉阳抬起一脚踹到嘴上,又用棍子杵在肋骨上,马上疼得说不出话来,像个虾球一样趴在地上。
韩春丽压粗嗓子,冷笑道:“姓方的,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敢说半句废话,先割你耳朵,再断你手脚,让你爬着回你信江帮,你听明白了吗?”
方胜言弓着肚子,忍痛呻吟一声,破口大骂道:“操你祖宗,你们在信江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韩春丽向韩玉阳使个眼色,韩玉阳坏笑一声,掏出一把鱼肠短剑来,一脚踩住方胜言的头,揪住方胜言的左边耳朵,短剑一闪。
“啊!”方胜言惨叫一声,半边脸都被血染红了,韩玉阳把那半只耳朵丢进墙后边,又吐了他一口。
韩春丽轻声道:“方胜言,你就是吼破天了,也没人听见。记住了,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再敢口出半个脏字,另一只耳朵也没了。”
方胜言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这回遇上凶神恶煞了,疼得忙不迭地点头,干嚎一声道:“疼、、、、、三位大爷,你们尽管问,别割我耳朵了。”
韩春丽轻笑一声,盯着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方胜言,你们方家的汉王藏宝图在哪里?你见过没有?”
沐清香说到汉王藏宝图,梁栋听得心头狂震:“怎么又是汉王藏宝图,信江帮怎么会又出来一份汉王藏宝图?”
秦渡厄也听得震惊不已,更是云里雾里,他看看沐清香,又看看梁栋,不知道这汉王藏宝图和梁栋说得汉王藏宝图是不是一个事情。
沐清香看看梁栋和秦渡厄,知道他们心里的疑惑,也不作解释,继续道:“那方胜言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只是说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什么汉王藏宝图。”
韩春丽冷笑一声,缓缓道:“方家三少,你们信江帮私藏着建文帝的汉王藏宝图,这事天下皆知,你哥肯定跟你交待过,你再装糊涂,小心另半边耳朵不保。”
方胜言哭丧着脸,哭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哥说了,这都是坏人编点瞎话骗骗三岁娃儿的。”
韩玉阳一脚又踹在方胜言的另外半边脸上,那半边脸登时肿得像猪头,韩玉阳压着嗓子怒骂道:“戳你娘,说谁是三岁娃儿呢!”
方胜言哀嚎一声,把脸埋在土里,竟像个小孩一样呜呜哭起来。
韩春丽瞪了韩玉阳一眼,责怪他下脚太重,放缓声音,轻声道:“方胜言,你好好想想,你看过那藏宝图没有,只要你把藏宝地画出来,我们饶你一条狗命,今天就放你回去。”
方胜言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说没见过,不知道。任韩氏姐弟怎么吓唬威逼,方胜言只是嚎哭,竟问不出任何东西来。
韩玉阳气得操起地上的树棍,“啪啪”连打了方胜言二三十棍子,又是拳打脚踢,直打得那方胜言连连叫爷爷喊爹求饶,惨叫声由高到低,最后像条死猪一样干脆爬在地上昏死过去。
祝乘风原以为韩氏姐弟只是把方胜言绑过来略施惩戒,没想到却是想问出什么藏宝图,他看韩氏姐弟这么凶残,心里暗暗后悔,刚准备退缩,这时韩春丽让他负责看管着方胜言,她和韩玉阳等第二天一早再过来。
杜乘风想退出,又不便提起,只好看着韩春丽和韩玉阳先回家去,他则和衣抱膝坐在墙角,半睡半醒间,忽听着有动静,睁眼一看,只见那方胜言双腿双脚被绑着,正圈着身子,像个兔子般蹦跳着,已跳出去有几丈远。
杜乘风吃了一惊,低喝一声:“站住!”,那方胜言看他醒来,发疯似地往外蹦去,边蹦边喊道:“救命啊!信江帮、、、、、、、!我是、、、、、、”
杜乘风追了几步,不等他再喊,使出长鞭将他击倒在地,又把他拖回来,再用绳子紧紧绑在半边窗棂上。
那方胜言哭丧着脸,躺在窗户下,边哭边求杜乘风放了他,杜乘风看他的可怜样心中不忍,但又不能放了他,也不理他,这回不敢再睡觉,在墙边呆呆坐着,胡思乱想守了一夜。
第二日早晨,韩氏姐弟早早又过来,这回韩春丽换了策略,也不审问他,只是哄骗他道取出宝藏后他们四个人平分,但方胜言一口咬定他们方家从来没有见过藏宝图。
韩春丽耐着性子,放缓声音道:“方胜言,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六十年前,太祖朱元璋率军队攻破陈友谅的汉国都城武昌,陈友谅的儿子陈理拿着他爹的“藏宝图”献宝投降。是年适逢太祖与马皇后的女儿宁国公主出生,太祖便将汉王藏宝图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宁国公主。
二十年多后,燕王朱棣发兵靖难之役,要夺他侄儿建文帝的皇帝宝座,南京城破之日,建文帝火烧皇宫准备自焚,建文帝的姐姐宁国公主,求他丈夫梁国公梅景,找天地六盟的祝家和韩家将建文帝救出皇宫,宁国公主又把那幅汉王藏宝图送给建文帝,由你爹方鸣谦安排好船只,带着建文帝从水路潜出南京。当时在船上,建文帝听你爹说信江帮原来是陈友谅的水军旧部,建文帝感慨道:“原来陈理早算知太祖亲孙有此一难!”当即取出身上的汉王藏宝图相送,并指天发誓说,今日与你等共患难,异日重登皇位,必同富贵!”
韩春丽说完这一段,眼中露出鄙视之意,轻蔑唾一口,道:“你爹当时在船上,看祝、韩两家都在,人多眼杂,假惺惺拒绝了建文帝的好意。等到了江叉口,你爹又向建文帝说人多不宜脱身,留祝、韩两家牵绊追兵,你爹自己驾着小船,裹挟着建文帝消失在河道上。之后,坊间都传说建文帝乘船飘扬过海去西洋了,却不知是你爹见财起歹意,将建文帝杀了,私吞了藏宝图,后来永乐帝怀疑你爹私放了建文帝,找个借口把你爹砍了,你们弟兄三人带着藏宝图藏匿在信江里。”
方胜言听她说完,如中魔咒,忽然装疯卖傻起来,吓得抱头呜呜哭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韩春丽趁机追问道:“不是这样,那是哪样的?”
方胜言急得直摇头,道:“我爹是个大英雄,他救了建文帝,不,他谁也没救,他谁也没救!”
韩玉阳冷笑道:“三傻子,想不到你关键时刻也不傻啊!”方胜言怒道:“你才是傻子,我二哥说谁敢叫我三傻子,就打断他腿!”
韩春丽瞪了韩玉阳一眼,韩玉阳知道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赶紧闭口不言。
韩春丽柔声道:“方胜言,你说你爹没杀建文帝,那他后来把建文帝藏哪了?藏宝图在哪里?你说出来,我们就放你回去,不然、、、、、、”
韩春丽把祝乘风腰间的豳风鞭抽出来,用三隅矛尖抵在方胜言的脖子,恶狠狠道:“你不说,今天我们杀了你,也跟你爹杀皇帝一样,埋在荒山野岭,过个百八十年也没人知道,没人替你收尸。”
方胜言吓得哭道:“三位好汉,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们去找我两个哥哥要藏宝图,他们知道,不要找我要!”说罢竟放声大哭起来。
“戳你娘!”韩玉阳气得一脚踢在他嘴角上,把方胜言踢得又头埋草丛里,呜呜奄奄哭着不止。
韩玉阳摇摇头,看了韩春丽一眼,韩春丽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无奈摇头道:“今天必须问出结果来,不然他两日没回家去,信江帮必会到处找他。”
那方胜言听到这,不知是触动了哪根弦,竟忽然跳起来,一头向韩春丽手里的三隅矛撞过来,韩春丽措不及防,赶紧闪身避开,祝乘风赶紧过来扶住韩春丽,又一掌把方胜言推倒。
不料,祝乘风出掌时,头上戴的黑面罩竟掉下来,祝乘风大吃一惊,想再戴上已来不及,慌得赶紧背过身去。那方胜言跌在地上,看着祝乘风,呆呆道:“祝、、、、、、祝乘风!我认识你!你是祝乘风!”
韩春丽和韩玉阳也是大吃一惊,这下变故让两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韩春丽慌道:“他不是祝乘风,啊,谁是祝乘风?”却也忘了压粗嗓子。
方胜言再傻也能听出来是韩春丽的声音,下巴指着韩春丽,眉开眼笑道:“韩姑娘是你,那你就是韩玉阳,你们两个在逗我玩,吓唬我,是不是?”
韩玉阳赶紧跳过来一脚把方胜言踢晕过去,把黑罩扯下来,指着祝乘风,破口大骂道:“你娘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事情败露了,怎么办?”
祝乘风也慌得手足无措,两人都把眼睛看着韩春丽,韩春丽脸色浮现一丝杀气,道:“我们待会儿再问他藏宝图下落,如果他肯说出来,能跟我们合作,我们启出宝藏来给他分一成补偿他便了。如果他不肯说,我们也不能再放他回去了,那就把他、、、、、、”说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祝乘风大惊,他做梦也没想到韩春丽这么凶狠,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信江帮和我们天地六盟世家交好,我们把他放了,就说刚才是在跟他开玩笑!”
“开玩笑?”韩玉阳冷笑一声,瞪着他,杀气腾腾道:“我们放他回去了,他两个哥哥带着信江帮必会找上我们!建文帝,藏宝图,哪个敢这么开玩笑?要是朝廷和天下人知道了这个秘密,我们天地六盟更得死无葬身之地!依我说,问出藏宝图来以后也得把他杀了灭口!”
祝乘风心里惶恐,已不知如何是好。韩春丽冷声道:“杀不杀他过后再说,祝乘风你现在弄醒他,我们再问他一遍。”
不料这方胜言醒来,看到韩春丽,哇哇乱叫道:“韩春丽谋杀未婚夫啦!”又拿头去撞半塌墙垣,撞得自己头破血流,满身滚土,像猪嚎一般扯着嗓子喊道:“天地盟的祝家、韩家合伙杀人了,快来人啊!”
祝乘风被他喊得心惊胆战,生怕惊动周围人,赶紧用鞭子勒住方胜言脖子,让他叫不出声来。韩春丽神色冰冷,回头看一眼韩玉阳,眼神中如刀锋凌厉,韩玉阳脸色也吓得如白纸般,牙咬紧唇,握住豳风鞭另一头的三隅矛,狠狠往方胜言脑袋上敲去。
连敲了七八下后,那方胜言的头已血肉模糊,脖子一歪,吐出一大口气后,再不动弹了。祝乘风吓得松开鞭子,一摸他鼻下,竟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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