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战书赤·雷云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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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粘稠而冰冷,如同沉溺在万载寒潭之底。

秦渊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与冰寒中沉浮。玄阴寒毒与枭影匕首的混合剧毒如同跗骨之蛆,在经脉丹田中疯狂肆虐,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青娥濒死的面容,血钩那粉碎的蝎螯和怨毒的眼神,还有那遥远天际隐隐传来的、如同远古战鼓般的沉闷雷声…无数碎片在意识深处冲撞、撕扯。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伴随着身体剧烈的抽搐,秦渊猛地睁开双眼!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血翳。剧烈的眩晕感和刺骨的冰寒让他眼前金星乱冒。他发现自己依旧躺在矿坑深处的石榻上,浓郁精纯的灵气包裹着身体,如同温热的泉水,艰难地对抗着体内的寒毒和肆虐的剧痛。但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巨大的灵矿光柱散发出的光芒,比昏迷前又黯淡了一分!范围似乎也缩小了些许,光柱边缘的灵气变得稀薄、紊乱。

“殿下!”青娥虚弱却充满惊喜的声音立刻响起。

秦渊艰难地转动眼珠。青娥就守在榻边,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右胸和肩颈的毒纹如同狰狞的烙印盘踞,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他。她手中端着一个粗糙的石碗,里面是温热的、散发着微弱清香的药汤,汤面上漂浮着几片闪烁着淡淡灵光的矿脉伴生草叶。

“您昏迷了一天一夜!药婆婆用新采的‘地脉灵须’熬了药,快喝一点!”青娥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动作却异常轻柔小心,将药汤送到秦渊唇边。

秦渊在青娥的帮助下,艰难地撑起半边身体。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如同万针攒刺,腰侧绷带瞬间被新渗出的青黑毒血浸透。他小口啜饮着苦涩却蕴含一丝暖意的药汤,温热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艰难地驱散着体内的冰寒。

“谷…中…”他喘息着,声音嘶哑如破锣。

“石魁统领带人加固了壁垒,日夜轮守,毒蝎寨的人暂时退去,但探子回报,荒原上流寇聚集的势头更猛了。”青娥语速极快,眼中忧色更浓,“工堂那边…第一炉赤铜水成了!公输墨带人日夜赶工,已铸出三十七把赤铜刀,箭头两百余!只是…矿坑的灵气流失更快了!光柱范围又缩了一成!药婆婆说,若再找不到办法稳固灵脉,这灵矿…怕撑不过七日!”

七日!

秦渊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灵矿是黑石谷的根基!是修炼之源,是疗伤之本,更是未来立足的希望!若灵矿枯竭,黑石谷将彻底沦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在秦枭的烙刑悬赏和毒蝎寨虎视眈眈之下,唯有死路一条!

一股沉重的压力,比体内的寒毒更加冰冷,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

“还有…”青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秦渊眼前。

那是一支箭!

并非寻常箭矢。箭杆通体赤红,如同凝固的鲜血,触手冰凉,隐隐散发着一股燥热暴戾的气息。箭镞并非金属,而是某种暗红色的、如同蝎尾倒钩般的奇异晶体打磨而成,闪烁着妖异的光芒。箭尾的翎羽,则是一种罕见的、燃烧着细微火焰的赤红色鸟羽!

整支箭,如同用鲜血与火焰铸造的死亡宣告!

箭杆之上,刻着几个扭曲、狰狞、仿佛用烧红的烙铁烫出的猩红大字:

**“三日之后,黑石谷除名!千毒亲临,取尔狗命!——毒蝎寨主·千毒上人”**

猩红的字迹,如同流淌的鲜血,散发出浓烈的腥气和无尽的杀意!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神悸动,仿佛被毒蝎的尾钩锁定!

战书!

毒蝎寨主千毒上人的亲笔战书!以赤血箭为凭!三日之期!不死不休!

轰——!!!

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冰冷杀机以及一丝…绝境压顶的窒息感,在秦渊胸中轰然炸开!他沾满血污的手猛地攥紧!石榻边缘被他硬生生抓碎!腰侧伤口彻底崩裂,青黑色的毒血瞬间浸透绷带,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千毒上人!

灵脉境巅峰!毒功诡谲!凶名赫赫!盘踞罪域外围多年,连骸骨城都要让其三分!如今,携必杀之令,裹悬赏之威,亲下战书!要踏平黑石谷!取他性命!

而黑石谷呢?

灵矿濒临枯竭!他重伤垂危!战力折损大半!仅有数十把新铸的赤铜刀!拿什么去挡?拿什么去拼?!

“殿下息怒!您的伤…”青娥吓得脸色惨白,慌忙按住秦渊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秦渊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如同吸入肺腑的冰刀,带着刺骨的痛楚。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焚天的怒火,眼神却冰冷得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他缓缓松开手,碎石粉末簌簌落下。

“知道了。”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他推开青娥的药碗,目光死死锁定那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赤血箭,“扶我出去。”

“殿下!您不能再…”青娥急道。

“扶我出去!”秦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孤峰上最后的磐石。

青娥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眼中含泪,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搀扶起秦渊。每一步挪动,都如同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剧痛撕扯着神经,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但他挺直了脊梁,一步步,如同负伤的孤狼,走向矿坑外。

矿坑外,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海。

惨白的阳光有气无力地洒在黑石谷中,却驱不散那弥漫的绝望与肃杀。谷口那巨大的焦黑坑洞依旧醒目,如同大地无法愈合的疮疤。新堆砌的黑曜石壁垒比之前更加高大厚实,缝隙间浇筑了湿泥和赤铜碎屑,闪烁着暗沉的光泽。壁垒之上,石魁魁梧的身影如同铁铸的雕像,赤裸的上身新伤叠着旧伤,缠满了渗血的绷带。他仅存的独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荒原深处,仿佛要穿透那迷蒙的地平线,看清即将到来的毁灭风暴。壁垒后,所有能拿起武器的青壮,包括一些体格健硕的妇人,都紧握着新铸的赤铜刀、骨矛,或是简陋的弓箭。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的麻木与决绝。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工堂区域,那座半人高的简陋熔炉炉火正旺,公输墨和几个匠人脸上沾满烟灰,正赤膊上阵,用粗糙的石钳夹起炽热的赤铜锭,在石砧上奋力捶打。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在这死寂的谷中显得格外刺耳,却也带着一种绝望的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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