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凝脉境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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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

尖利哭喊与沉重撞门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老王头的婆娘连滚带爬扑过来,干枯的手指像铁箍般扣住毛石手腕;孙猎户壮硕的身影堵死门框,脸上又是惊又是怒:“石小子!你疯了不成!”

毛石手臂被抓得死死的,手指离爹干裂发紫的嘴唇只差一寸。枯草叶上冰凉的露水和泥土沾在他手背上。

挣扎间,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草木生之灵气混杂着泥土腥气钻进他鼻孔,疯狂地刺激着丹田那刚刚凝出的、冰冷沉重的气流核心!

“那是生草!嚼下去毒死更快!”李药师惊惶地挤进来,声音嘶哑。

“放开!”毛石低吼。

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濒死孤狼的嗥叫。

丹田枯脉那点冰冷气流猛地一震,仿佛被激活。

嗡——!

一股冰冷蛮横的吸力陡然爆发,不再是自发捕捉外界混乱能量,这次是应激性的、带着狂暴本能的吸噬!

毛石手腕一振,不是他发力,是那枯脉吸力瞬间贯穿他的右臂筋络。

“呃!”老王头婆娘只觉得抓住的瘦小子手臂,骤然爆开一股古怪的巨力。

仿佛那不是胳膊,而是一块陡然震动的顽铁。她虎口剧痛发麻,如遭电击般猛地松开了手。

这一抖之力,恰好将那几片银纹草叶震落在爹胸口。

机会!

毛石再不顾一切,整个人扑上炕沿。那只带着诡异灰黑死气的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攥住落在爹胸前、仍残留着生气的银纹草叶,带着一股凶狠就要往爹嘴里硬塞。

“你敢!”孙猎户眼睛都红了。

猛虎般扑来,蒲扇大的手掌带着劲风直劈毛石手腕。这要劈实了,非得骨断筋折。

毛石头也未回,孙猎户的扑击带起的劲风和气息是活的,热血的!蕴藏着一丝极其淡薄、常人无法察觉的……生命精气?!

他体内枯脉那狂暴的吸力,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饥饿猛兽!

嗡!

吸力暴涨,瞬间笼罩半边身体。那只即将劈在毛石手腕上的大手,在距离皮肉只剩毫厘之处的刹那,竟诡异地微微一滞。

孙猎户脸上那怒容和杀意,被一丝茫然所替代。就好像……全力冲刺时突然凭空绊了一下,整个人动作瞬间失调,同时一股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疲惫感和“气虚”感掠过心头。

就是这一滞,毛石手腕硬生生一沉,堪堪擦着那只劈下的手掌边缘滑过。

他五指张开,变塞为按,死死压住那几片银纹草叶,紧贴在爹冰冷干裂的嘴唇上,枯草沾血的触感如同冰冷的铁皮。

紧接着,他那只带伤的右掌掌心猛地朝下,再次悬空覆盖在爹的心口膻中穴上方,距离皮肉仅半寸。

这一次,他不再等待枯脉自行搏动吸取草药之力。而是全力催动,死死锁定丹田枯脉深处那颗凝固墨滴般的核心,所有的意念如同无数细小冰锥,刺向它。

吸!给我吞了他!把草药之力!抢回来!

嗡——!!!

前所未有的轰鸣,仿佛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丹田枯脉核心受到刺激,猛地一阵剧烈收缩。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汹涌的吸扯之力骤然爆发,如同在冰原深处爆开的龙卷风!

那股吸力顺着他按在爹胸口,悬空半寸的手掌疯狂透出,目标是掌心之下、爹胸口皮肤上紧贴的那几片银纹草叶!

呼!

无形却霸道的吸扯之力,瞬间将那几片草叶完全笼罩。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几片原本青翠、边缘带着闪亮银纹、汁水饱满的银纹草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衰败。

绿色的生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饕餮巨口吞噬,翠绿迅速转为暗绿,再转为枯黄,叶片边缘的银色纹路迅速黯淡、消失。饱满的叶片迅速失去水分,边缘卷曲、皱缩。

浓郁的草木生气,被强行从叶片中抽离、剥离。凝成一丝肉眼难辨的淡绿色光流,源源不断地涌入毛石悬空的掌心,被他枯脉的旋涡吞噬。

这掠夺生机的过程,触目惊心,带着邪异!

“妖!妖怪!!”老王头的老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向后爬去。

孙猎户看得头皮发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饶是他胆子壮、手上染过兽血,此刻也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攥住了心脏。

因为那不是武功,那不是人该有的手段!

“孽障!快住手!”李药师颤巍巍地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柄短小柳叶刀,作势欲刺,但腿脚打颤,根本迈不出那一步。

毛石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的全部心神都沉在那股被枯脉贪婪吞入的草木生气上。这生气远比之前从冰冷的石头上,从冰冷的潭水中汲取的能量纯粹得多,饱满得多!

涌入丹田,被枯脉核心的“墨滴”疯狂吞噬、转化。

一股远比之前温润数倍的冰冷气流如同解冻的溪流,从死寂的枯脉中流淌出来,瞬间注入那条之前艰难开辟出的细微脉络。

凝脉境的那一丝薄弱冰冷的气流,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它在流动,如同被解冻的溪流,缓慢却坚定地顺着那条细微“河道”向前!

它所过之处,冰冻僵死的经脉仿佛被强行拓宽了一丝丝,带来一种撕裂般的剧痛,却又伴随着一种诡异的麻木感。

而原本蛰伏在左臂深处,如同毒蛇的那最后一丝幽影狼阴煞残气,被这股更精纯、更霸道冰冷的枯脉气流扫过,竟也如同滚汤泼雪,发出细微凄厉的“嗤嗤”声,被强行溶解湮灭。

枯脉之力在吞噬了这纯粹的草木生气后,似乎也带上了一点属性。不再仅仅是最原始的吞噬,多了一丝冰冷的……生机。

有效,对爹!

毛石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

他看到爹蜡黄的脸上依旧毫无动静,那点枯脉转化的冰冷生机流入爹体内,如同泥牛入海。爹的身子太破太弱,根本留不住!

爹需要更多,更多能吊命的生气。

不够!不够!不够!

强烈的执念和枯脉吞噬带来的冷酷感,驱使着他!他猛地伸手抓向几株老王头婆娘昨夜刚晒半干,准备拿去换钱的药草!

他的手,带着一股冷酷精准的决断,直插向那个角落。

老王头婆娘带来的旧藤筐,筐底铺着厚厚一层半湿半干的枯黄乱草。而在那乱草深处,静静躺着几株已经阴干,依旧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和一丝丝残留生气的……血藤参须。

不是全株,只是几根干巴巴、如同树根的参须。

上面还沾着泥巴。

但即使干了,那参须上蕴含的草木生之精华,远比银纹草浓郁十倍不止。

那是孙猎户他们进山运气好,才能偶尔采到的值钱货,是老王头婆娘压箱底准备换灵草的!

“我的!”老王头婆娘尖叫一声,如被剜了心头肉,不顾一切扑过去要护。

但太晚了,毛石的手更快。

如同秃鹫探爪,一把从那乱草堆底抓出了三根枯干、却透着暗红的血藤参须。动作粗暴得,甚至拽断了一截!

李药师的柳叶刀,也终于颤抖着刺了过来,带着老头生平最大的勇气和恐惧!

孙猎户低吼一声,也再次扑上。

这一次他留了神,动作没有丝毫迟滞,拳风凛冽!

毛石头也未抬,左手尚能动弹。

他对这身体的控制,在枯脉气流流转下似乎更强了一分,他左手猛地向后挥出。

指尖划过空气,枯脉那冰冷的气流顺着手臂的细微脉络艰难涌动,所达之处力量似乎也多了几分寒冰般的凝滞与沉重。

“啪!”

极其沉闷的一声轻响,如同拍碎了一块朽木。

他这随手向后的一掠,竟精准地斜斜拍在了李药师持柳叶刀刺来的手腕上。

“哎哟!”李药师只觉一股冰冷沉重的巨力传来,不是武者的劲气,更像被一块沉重的黑冰砸中。

腕骨剧痛如折,短刀脱手飞出,钉在土墙上嗡嗡作响!

而孙猎户拳头的劲风已到脑后,拳劲凶猛,远非李药师可及。

毛石身体下意识一偏,右肩胛骨硬抗。

噗!发出一声闷响。

孙猎户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毛石右肩胛骨上。

毛石身体剧震前扑,嘴角瞬间溢出一丝鲜血。但他借着前扑之势,右臂猛地前伸,再次覆在爹胸口上空,五指箕张!

枯脉催动到极致,吞噬。

手中那三根血藤参须如同被投入了烈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萎缩,变得干瘪,暗红的色彩褪去,变成腐朽的灰褐。磅礴的草木精粹如江河奔泻,被枯脉旋涡疯狂吸纳。

他来不及转化,直接借枯脉之手,将这股磅礴的生之精粹,隔着爹干瘪的胸口,如同灌注生命之水,狠狠“灌”向爹濒死的身体!

这一次,他“看见”了!

爹皮包骨的胸脯极其微弱地向内凹陷了一下,像被某种力量推挤,随即又反弹回来?

不!不是反弹,是心跳!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叶在寒风中摩擦的“噗”声!

爹干瘪的胸口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极其轻微,但在寂静得能听见灰尘飘落的土屋里,不啻于惊雷。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微弱的心跳声,震住了!

老王头婆娘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李药师捂着手腕,僵在原地。

孙猎户刚刚收回的拳头也停在半空,脸上的愤怒变成了极度的惊愕。

毛石更是浑身剧震。

悬在爹胸口上方的手掌剧烈颤抖起来,丹田枯脉那冰冷的气流因巨大的心神波动而混乱翻腾。

但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微弱到极点、却如同初生幼苗般稚嫩却顽强无比的生机,随着那三根血藤参须的力量灌入,终于在爹那油尽灯枯的身体最深处被点燃了。

爹的名,吊住了!

噗……噗……

心跳声停了片刻,又极其微弱、极其艰涩地响起。一声比一声微弱,像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但却……确确实实存在了。

“李药师!”毛石猛地嘶吼。

声音沙哑,带着不顾一切的颤抖,扭头看向呆若木鸡的老药师,“药!爹……能吃药了!快!”

李药师如梦初醒,老脸瞬间涨红。

他几乎是扑向自己的药箱,哆嗦着翻找。

再也不在乎枯脉的诡异,再也不害怕那抽干草木生机的邪门,“快!温水!温水化一点安神粉先护住心脉!温补汤药……人参须须!哪怕是最渣滓的参汤吊子!要温、要柔!”

老王头婆娘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去灶上找温水。

孙猎户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毛石那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伤臂和悬在半空微颤的右手,转身出门:“我去寻王屠夫,他家前些天好像收了半截老参须子……”

屋内陷入一种紧张却奇异的短暂忙碌。

老王头婆娘用粗瓷碗端来半碗微温的水。李药师颤抖着指尖捻了一点黄褐色的药粉溶入水中,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撬开毛老爹干裂的嘴唇,将那点珍贵无比的药水喂了进去。

毛石缓缓收回了悬在爹胸口上空的手掌。没有人再阻拦他,那枯脉掠夺生机带来的恐惧暂时被更大的惊奇压下。

他靠着冰冷的炕沿坐下,身体因为心神剧震和枯脉反噬的剧痛而不住颤抖。

左臂的冰寒煞气残余已被那狂暴灌注的枯脉之力彻底炼化,痛楚暂消,只剩下一片沉重刺骨的麻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掌心那些纵横交错的旧伤深处,那片若隐若现的死灰之色……仿佛更深了。连带着整只手的皮肤都隐隐透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而枯脉吞噬了大量草木生机后沉淀下来的那股冰冷气流,此刻正静静地蛰伏在丹田核心,凝而不散。

它……似乎更加凝练了一点点。

一个全新的境界,一层坚冰凝聚的门槛……凝脉境第一层?!

就在这个念头如滚雷般碾过他意识的同时,“咕……咕噜噜……”一个突兀而响亮的声音,猛然在他腹部深处炸响。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岩浆爆发般的饥饿感,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绞痛,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感官。

这饥饿感来得如此凶猛、如此剧烈,远超他以往任何一次的饥饿。仿佛刚才枯脉那疯狂的吞噬举动,耗尽了这具残躯最后一点压榨出来的气血之力。此刻身体在贪婪地咆哮,索取一切可以填补的能量。

他猛地捂住了绞痛的腹部,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再次浸透后背。

刚刚窥见一丝希望……身体却要提前走向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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