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苏斌肩头时，他正站在停车场的阴影里。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微抿的唇，张总发来的消息还亮在界面上：
“世纪能源买通评估协会的人，明早十点研讨会，准备给林氏设备扣不达标帽子。”
指节在手机壳上敲了两下，他低头把消息往上翻——老陈发给林诗思的消息截图，被张总的人截了过来。
师母回复“别让小斌知道”的对话框刺得他心口发暖，又泛上点酸。
这女人总爱把风雨往自己肩上扛，可他早不是上辈子那个只能躲在角落看她独自支撑的毛头小子了。
“叮”的一声，是私家侦探老周的来电。
苏斌接起，压着笑音：“周叔，明早能帮我查个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窸窣声：“苏少的活计，我这老骨头今晚不睡觉也得办。谁？”
“新能源技术评估协会的王正雄教授。”苏斌摸出车钥匙，指尖在“林氏集团”的标志上蹭了蹭，“查他近十年的学术成果，特别是氢能设备评估相关的。”
“得嘞。”老周应得干脆，“半小时后我让人去协会档案室蹲点，您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苏斌坐进驾驶座。
车载香薰是林诗思爱用的橙花味，他深吸一口气，把方向盘握得更紧。
上辈子这时候，林氏就是栽在王正雄那篇“设备能耗超标”的报告上，师母为了补资金窟窿卖掉陪嫁的翡翠镯子，他却连替她挡刀的资格都没有。
这次？他勾了勾唇角，转动钥匙点火。
引擎轰鸣声里，他给律师陈墨发了条消息：“今晚八点，林氏顶楼会议室，带齐商业诉讼材料。”
七点五十九分，苏斌推开会议室门时，林诗思正低头翻着一沓资料，发梢扫过锁骨处的珍珠项链——那是他上周用系统返利给她挑的，说是“师母上课辛苦的奖励”。
听见动静她抬头，眼底的惊讶刚要冒出来，就被他晃了晃手机：“张总发的，您藏得不够严实。”
林诗思的耳尖霎时泛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资料边缘：“我就是怕你……”
“怕我冲动？”苏斌在她对面坐下，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照片拍在桌上，“周叔刚传过来的。王正雄2018年在《能源科技》发的论文，数据和三年前某企业的检测报告重复率百分之九十三。”
林诗思凑近看了眼，瞳孔微微收缩：“学术造假？”
“还有这个。”苏斌又推过去一份转账记录，“世纪能源三个月前往他儿子的留学账户打了八十万。”他屈指敲了敲照片里王正雄西装革履的笑脸，“这老东西要面子，更怕身败名裂。”
门被敲响，陈墨抱着笔记本进来，发梢还沾着雨星子：“苏少，我查了《评估协会章程》，学术不端够他被终身除名。”
“研发部李主任到了。”秘书探进头，身后跟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个银色仪器箱。
苏斌冲林诗思挑眉：“师母，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底牌？”
李主任打开仪器箱，取出份检测报告推过来：“按照您的要求，我们把设备在极端环境下的能耗数据重新测了三遍。”
他指了指报告上的红色批注，“原先行业标准是每小时0.8度电，咱们的设备优化后能压到0.65，比世纪能源的低了整整25%。”
林诗思的指尖在数据上停顿，忽然抬头：“你们昨晚没睡？”
李主任挠了挠后颈：“苏少说‘今晚多熬一小时，明天少流十升血’，我们研发部二十多号人轮班测的。”他又从箱子里掏出个U盘，“这是实时监测的视频，您要看的话……”
“不用了。”林诗思把报告叠好收进文件夹，抬眼时目光灼灼，“小斌，你说怎么办？”
苏斌站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的霓虹灯刚亮起，把林氏集团的标志照得通亮。
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明天研讨会，先让研发部把新检测报告和优化方案发出去。”他看向陈墨，“您那边准备好学术造假的证据，十点整同步到协会官网和行业群。”
“王正雄要是认怂呢？”林诗思问。
“他会的。”苏斌扯松领带，露出藏蓝衬衫的领口，“今早我让人往他办公室塞了张便签——‘您儿子在哈佛的实验室，最近是不是在申请诺贝尔奖提名？’”
会议室里静了两秒，陈墨突然笑出声：“高，这招打七寸。”
林诗思低头翻着资料，嘴角慢慢翘起来。
她伸手碰了碰桌上那杯已经凉了的热可可——是苏斌下午让人送的，杯底的便签还在，字迹歪歪扭扭的“糖醋排骨”被她用回形针别在胸口口袋。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分，苏斌坐在林氏直播间的监控室里。
屏幕里，王正雄正对着镜头调整话筒，额角沁着细汗。
“三，二，一。”导播比了个手势，李主任的脸出现在分会场画面里，身后的电子屏正滚动播放新检测数据。
“根据林氏研发部最新检测……”李主任的声音刚响起，苏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老周发来的视频——王正雄的助理正攥着手机冲进后台，屏幕上是协会官网弹出的“学术不端调查公告”。
监控画面里，王正雄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扯了扯领带。
他看向主会场的世纪能源代表，对方正对着手机脸色铁青。
“关于林氏设备的评估……”王正雄的声音突然拔高，“经我方复核，设备各项指标均优于行业标准，符合绿色园区建设要求。”
直播间弹幕瞬间炸了。
苏斌看着屏幕里林诗思在董事长办公室的侧影——她正端着马克杯，听见这句话后轻轻碰了碰杯沿，杯底的便签在阳光下闪了闪。
下午三点，林氏官网的销量数据刷新到红色预警。
客服部的电话此起彼伏，陈墨举着手机冲进来：“苏少，中源集团追加了两个亿的订单！”
苏斌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飘起的银杏叶，忽然想起昨晚林诗思煮糖醋排骨时的样子。
她系着他送的草莓围裙，回头对他笑：“小斌，这次真的谢谢你。”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前台发来的消息：“苏先生，有您的快递，没有寄件人信息。”
拆开牛皮纸袋的瞬间，一张照片滑落——是他昨晚在停车场打电话的背影，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玩得开心吗？下一局，你输不起。”
苏斌的指腹擦过照片边缘的锯齿状裂痕，抬头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起了风，银杏叶被卷得漫天都是，像极了上辈子那个暴雨夜，他躲在巷口看着林诗思被追债的人堵在车前的场景。
他把照片放进抽屉最底层，转动锁头时听见走廊传来林诗思的笑声。
她捧着个保温桶进来，掀开盖子，糖醋排骨的香气混着橙花香涌出来：“趁热吃。”
“好。”苏斌应着，目光却落在她身后未关的窗户上。
风掀起窗帘，一张碎纸片被吹进来，上面隐约能看见“海外账户”“林氏旧案”几个字。
他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笑意未达眼底：“师母，今晚我们加个菜吧。”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桌上的检测报告哗哗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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