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
陈岩石的心情不错。
他刚和他的老战友杜门通完了电话。
电话里。
两人敲定了合作事宜。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此刻洋溢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这丝得意很淡。
如同清晨的薄雾。
若不仔细观察。
很难发现。
但它确实存在。
潜藏在陈岩石眼角的细纹里。
也藏在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边。
杜门是谁?
原是隔壁绿藤市最大的服装倾销商。
曾经风光无限。
在绿藤市的商界。
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但近年来。
服装生意不好做了。
杜门也审时度势。
及时转行。
如今。
他转行从事零食等商品的倾销生意。
虽然不如服装倾销那么暴利。
但胜在稳定。
也积累了不少人脉和渠道。
陈岩石之所以找上杜门。
目的很明确。
就是想拜托杜门。
为大风厂谋取一条新的销售渠道。
一条不同于赵立春安排的渠道。
在电话里。
陈岩石开出了条件。
希望杜门给出的收购价格。
能比赵立春给出的平均价格。
高出一块钱。
仅仅一块钱。
听起来不多。
但在陈岩石看来。
这小小的差价。
足以让大风厂的工人们看到他的诚意。
看到他陈岩石。
才是真正为他们着想的人。
他要用这区区一块钱的差价。
狠狠地打赵立春的脸。
证明赵立春的施政是多么的不得人心。
然而。
陈岩石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价格高了。
销售渠道的稳定性呢?
杜门的销售网络。
和赵立春所安排的稳定可靠的官方渠道相比。
简直是天壤之别。
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赵立春安排的渠道。
那是有政府背书的。
几乎不存在任何风险。
而杜门的渠道呢?
说白了。
就是一些零散的私人商铺和小超市。
随时可能断货。
随时可能变卦。
根本无法保证长期稳定的销售。
但陈岩石可不管这些。
他根本不懂生意。
更不懂得如何搞经济。
在他的观念里。
做生意很简单。
只要价格高。
东西就能卖出去。
至于其他的。
他一概不考虑。
也懒得考虑。
在他的认知盲区里。
价格。
就是决定一切的唯一因素。
更何况。
陈岩石还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
他天真地认为。
自己背后有老领导梁群峰书记在默默支持。
有了梁群峰这棵大树。
还用担心产品卖不出去吗?
简直是笑话。
他坚信。
只要自己把价格提上去。
梁群峰自然会动用关系。
帮他解决销售渠道的问题。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
梁群峰会如何出手。
如何巧妙地运作。
让大风厂的产品。
畅销无阻。
而他陈岩石。
则可以坐享其成。
名利双收。
然而。
事实的真相是。
自始至终。
梁群峰从未当面表达过任何支持陈岩石的意愿。
梁群峰是谁?
那是老谋深算的政治老手。
他怎么可能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要的是平衡。
是制衡。
是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
陈岩石。
不过是他梁群峰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一颗可以用来搅乱京州政治局面的工具。
一颗用完就可以随时丢弃的弃子。
可悲的是。
陈岩石对此却浑然不觉。
依然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之中。
他以为自己是在下一盘大棋。
殊不知。
他自己才是棋盘上的棋子。
被人操控。
被人利用。
还浑然不知。
真是可悲。
又可笑。
于是乎。
在和老战友杜门敲定合作细节后。
陈岩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兴奋。
他迫不及待地召集了自己的部下。
准备立刻行动。
他要趁着高育良和赵立春都不在的空档。
杀一个回马枪。
去大风厂“现场维持秩序”。
名义是维持秩序。
实际上。
他的真实目的。
却是要向工人们“通知”这个所谓的好消息。
通知工人们。
他陈岩石。
为他们争取到了更高的收购价格。
他用的词是“通知”。
而不是“商量”。
这两个词。
一字之差。
却天差地别。
“商量”。
是平等对话。
是互相尊重。
而“通知”。
则是单方面告知。
是命令式的下达。
陈岩石用“通知”这个词。
充分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他根本没有把大风厂的工人们。
放在平等的地位上。
他依然把自己。
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依然把自己。
当成是发号施令的领导。
完全一副“我都是为了你们好”的姿态。
仿佛他才是大风厂的救世主。
仿佛大风厂的工人们。
都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对他俯首帖耳。
真是可笑至极。
……
陈岩石的行动力很强。
说干就干。
他很快就等到了这个他认为“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天。
阳光明媚。
万里无云。
正是适合搞事情的好天气。
陈岩石带着他的部下。
突然造访大风厂。
如同从天而降一般。
让大风厂的工人们。
顿时大吃一惊。
工人们面面相觑。
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他们还以为陈岩石和赵立春的关系不错呢。
毕竟。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
陈岩石和赵立春。
都是老革命。
都曾经为大风厂的建设。
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
陈岩石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样子。
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陈岩石摆了摆手。
示意工人们安静下来。
不要再提赵立春的名字。
他的脸上。
带着一丝不屑。
一丝轻蔑。
一丝高傲。
“你们都被他给忽悠了。”
他的语气中。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仿佛赵立春在他眼里。
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
不值一提。
“只有我。”
陈岩石提高了音量。
加重了语气。
“才是真正为你们好的人。”
他指了指自己。
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和笃定。
仿佛他就是真理的化身。
就是正义的使者。
说着。
他从公文包里。
拿出了那份他和杜门签订的合同。
这份合同。
在他看来。
就是他战胜赵立春的有力武器。
就是他赢得工人信任的法宝。
他要把这份合同。
展示给所有的工人看。
让他们知道。
谁才是真正为他们着想的人。
“都过来开会。”
陈岩石环视四周。
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大家。”
他的眼神中。
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光芒。
这种光芒。
带着一丝霸道。
一丝专横。
一丝独断。
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仿佛他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圣旨。
都必须被无条件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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