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赵成坤将车速推到极限，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几乎跟不上雨势。副驾驶座上，小雨不断尝试联系鲍教授，但所有电话都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鲍教授最后发的邮件说他要先去天文台检查设备。”小雨的声音紧绷，“他最近在做一个关于天体化学的跨学科研究。”
赵成坤猛打方向盘，车子拐上山路。天空城天文台坐落在城郊的山顶，平时是观星胜地，此刻在雷暴中却显得阴森孤立。一道闪电劈下，瞬间照亮了天文台的白色穹顶。
“有灯光。”赵成坤眯起眼睛。天文台侧面的小楼窗户透出微弱的光亮，在暴雨中几乎难以察觉。
他们将车停在隐蔽处，冒雨向小楼跑去。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两人全身湿透却浑然不觉。接近小楼时，赵成坤突然拉住小雨，指向地面——一串新鲜的脚印通向门口。
赵成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靠近窗户。透过雨帘，他看到一个瘦高的白发男子背对窗户站在实验台前——正是鲍教授。他看起来安然无恙，正专注地操作某种仪器。
小雨刚要松一口气，赵成坤却猛地按下她的头。一支针管从黑暗中射出，擦过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钉在树干上，针管内的淡绿色液体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
“跑！”赵成坤拉着小雨冲向小楼门口。门锁被他一枪击碎，两人冲入室内，正好看到鲍教授惊愕地转身，以及从实验室里间走出的黑影。
那人穿着全套防护服，面罩下的眼睛冰冷无情。他手中举着一把改装过的手枪，枪口不是子弹，而是一排针管。
“赵成坤，林小雨。”电子变声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我本想把鲍教授作为最后的艺术品，但你们迫不及待要加入展览。”
鲍教授脸色惨白：“你们不该来！他是——”
“安静，教授。”黑衣人打断他，“让你的学生们欣赏一下我们的杰作。”他按下墙上的开关，投影仪亮起，墙上显示出三具尸体的照片，每具尸体旁都有血写的数字。
“3-8-5，7-4-2，1-9-6。”黑衣人如数家珍，“多么完美的序列。现在，该完成最后两个了：2-4-6和……5。”
小雨盯着投影，突然开口：“不是5。”她的声音异常冷静，“克莱恩教授临死前想写的不是5，是5后面的一横。他想写的是‘S’，不是数字5。”
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赵成坤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反应，手枪稳稳指向对方胸口：“脱下你的面罩。现在。”
一阵沉默后，黑衣人发出一声电子合成的冷笑，慢慢摘下面罩。露出的脸让小雨倒吸一口冷气——是化学系的实验室助理李文，一个总是腼腆微笑的年轻人。
“李……文？”鲍教授震惊地后退一步，“但你是克莱恩最信任的助手！”
“信任？”李文的嘴角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笑容，“他信任的是我的编程能力，不是我的理念。‘贝塔-N-H’本可以改变世界，他们却想把它埋葬！”
赵成坤向前一步：“所以你就开始杀人？那些数字到底是什么？”
李文的眼睛亮起病态的光芒：“是他们的编号！实验志愿者的编号！37号，42号，51号……他们以为自己参与的是普通药物试验，实际上接受的是HEB-EC的神经定位测试。”
小雨突然明白了：“你取的是编号的最后两位数……3-8-5是385号……等等，那2-4-6是——”
“246号，亲爱的鲍教授。”李文转向老人，“唯一一个在事故中幸存的核心研究员。你知道HEB-EC的真正用途，却选择沉默。”
鲍教授的手开始颤抖：“那些实验……是活体测试……我们都被骗了……”
李文举起枪形注射器：“现在，让我们完成这个序列。2-4-6之后是5……或者如你所说，‘S’……代表什么好呢？‘Science’？‘Sacrifice’？还是……‘小雨’？”
赵成坤毫不犹豫地开枪，但李文敏捷地闪到实验台后。针管枪发射，三支针管呈扇形飞来。赵成坤推开小雨，自己却被一支针管擦过手臂。瞬间，一股灼热感顺着手臂蔓延。
“赵哥！”小雨惊叫。
“没事，只是擦伤。”赵成坤咬牙道，但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他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枪几乎握不住。
李文得意地站起来：“HEB-EC的即时效应。再过两分钟，你的神经系统就会完全瘫痪。别担心，死亡过程很……艺术。”
鲍教授突然冲向实验台，抓起一个烧瓶扔向李文。后者轻松避开，却给了小雨行动的机会。她扑向角落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你以为你能做什么？”李文冷笑，“破解我的程序？太晚了！”
小雨没有回答，眼睛紧盯屏幕。突然，整个天文台的灯光全部熄灭，紧接着是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穹顶开始缓缓打开，暴雨直接灌入室内。
“你疯了！”李文怒吼，“那些设备——”
“不是设备。”小雨抬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是化学敏感性。”
赵成坤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他强忍着右半身的麻痹，用左手抓起一个金属托盘，用尽全力掷向李文。后者本能地开枪射击，针管击碎了一个装满液体的玻璃容器。
淡黄色液体流到地上，与雨水混合后立刻产生刺鼻的烟雾。李文脸色大变，急忙去抓防毒面具，但为时已晚。烟雾中，他开始剧烈咳嗽，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红斑。
“硼酸锂溶液……”鲍教授在咳嗽中解释，“暴露在……潮湿空气中……会释放……”
赵成坤已经几乎无法站立，但他仍挡在小雨面前。李文跪倒在地，防护服被他自己撕开，露出满是疹子的皮肤。他的表情从痛苦变成了诡异的平静。
“序列……必须完成……”他艰难地伸手去够掉落的针管枪。
小雨趁机冲过去，从实验台上抓起一支镇静剂，毫不犹豫地扎进李文的脖子。他的眼睛瞪大了一瞬，然后整个人瘫软下去。
警笛声由远及近。赵成坤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小雨扶住他，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坚持住，赵哥！救护车马上就到！”
鲍教授跌跌撞撞地拿来急救箱，取出一支肾上腺素：“这能……暂时缓解神经毒素……”
针头刺入赵成坤的颈部，几秒钟后，他的呼吸平稳了些。警车和救护车的灯光透过雨幕闪烁。
“数字……密码……”赵成坤艰难地问。
小雨紧握他的手：“不只是元素序号……是实验受害者的编号最后两位。3-8-5是第385号受试者，依此类推。李文在系统性地清除所有知情者。”
鲍教授颓然坐在地上：“我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那些实验……军方告诉我们只是模拟测试，实际上他们给活人注射了HEB-EC……”
赵成坤的眼神变得锐利：“还有更多受害者？”
“数百人……”老人痛苦地闭上眼睛，“名单在……克莱恩的加密文件里……”
救护人员冲了进来，将赵成坤抬上担架。在被推出门前的最后一刻，赵成坤看到小雨从电脑上拔下一个硬盘，塞进口袋。她的眼神中不仅有悲伤和恐惧，还有坚定的决心。
三天后，赵成坤从医院病床上醒来。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单上，与那夜的暴雨恍如隔世。他的右手仍有些麻木，但已经能活动了。
“医生说神经损伤是可逆的。”小雨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她看起来疲惫不堪，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脸上带着微笑。
“李文呢？”赵成坤沙哑地问。
“重症监护。他给自己注射了某种解毒剂，但引发了严重的过敏反应。”小雨递给他一个平板电脑，“看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加密文件，现在已经解锁。里面是数百个名字和编号，每个后面都详细记录了HEB-EC测试的反应和……死亡时间。
“活体实验。”赵成坤握紧拳头，“军方知道吗？”
小雨点点头：“部分高层知情。鲍教授说真正的项目负责人是——”
“丁将军。”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肩章上的将星闪闪发光。“我可以进来吗？”
赵成坤下意识去摸床头柜的抽屉——那里放着手枪。丁将军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微微一笑：“放松，赵侦探。我是来感谢你们的。”
小雨警惕地站起来：“感谢？”
丁将军走进房间，关上门：“感谢你们揭露了这个非法项目。我一直在内部调查，但缺乏决定性证据。李文的自白和克莱恩的文件……非常宝贵。”
赵成坤审视着将军的眼睛：“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人民这一边。”丁将军从内袋取出一个U盘，“这里有更多需要曝光的信息。但我需要你们的谨慎和专业……以及勇气。”
小雨接过U盘，与赵成坤交换了一个眼神。侦探微微点头。
“我们会调查。”小雨说，“但不会再有人因这个秘密而死。”
丁将军庄重地点头：“这正是我希望听到的。”他转身离开，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哦，对了……那个数字序列。李文说的不对。真正的完整序列是3-8-5,7-4-2,1-9-6,2-4-6,5-3-1……你们会明白的。”
门关上了。赵成坤和小雨沉默良久。
“5-3-1……”小雨轻声重复，“锂(Li)-钪(Sc)-钠(Na)……LiScNa……‘listena’？听什么？”
赵成坤缓缓坐起身：“不，不是元素……是编号。531号受试者。”
小雨迅速在数据库中搜索，然后脸色变得惨白：“531号……名字是……丁伟。丁将军的儿子。”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门口。丁将军早已离去，但他留下的U盘此刻像一枚定时炸弹，静静躺在小雨手中。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而赵成坤知道，他们刚刚揭开的，只是一个更大阴谋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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