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铺码头的夜雾像块浸透了海水的绒布，裹着煤烟与鱼腥往人骨头缝里钻。林默贴着一艘锈迹斑斑的火轮船船舷前行，指尖在潮湿的铁板上划过，留下一道微弱的荧光——那是用阴髓玉粉末混合灵血绘制的“破妄符”，专破血影阁惯用的“鬼影迷障”。
他算准了时辰。子时三刻，潮位最低，正是走私灵材上岸的好时机。怀里的蜘蛛令牌此刻正微微发烫，与前方第三座仓库散发出的阴寒灵气遥相呼应。这令牌并非凡物，内里封着一缕血影阁“蛛母”的本命精元，此刻异动，说明仓库里至少有一位内门弟子坐镇。
“来得正好。”林默舔了舔嘴唇，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他猫腰躲过巡逻队的探照灯，身形如狸猫般跃上仓库屋顶的气窗。透过蒙着油垢的玻璃往下看，只见仓库内灯火通明，十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一堆黑木箱忙碌，箱里散发出的灵气让空气都泛起了紫黑色的涟漪。
“头儿，这批‘阴髓玉’品相不错，够蛛母炼三枚‘化形丹’了。”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汉子举起一块莹白的玉石，语气里满是谄媚。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妇人缓缓抬起头，她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嘴角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正是血影阁内门长老“毒蛛”柳媚烟。她指尖夹着一枚燃烧的符篆，符火映照下，袖口露出的蜘蛛纹身仿佛活了过来，正顺着手臂缓缓蠕动。
“沈千珏那老东西的‘聚灵引’安置好了？”柳媚烟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带着一股甜腻的腥气。
刀疤汉子连忙点头：“妥了！轨道节点的‘聚灵引’用镇魂阵残片做引子，等万钧锁龙阵启动，整个法租界的灵气都会往咱们这儿灌！到时候别说林默那小子，就是沈千珏来了，也得给咱们做养料！”
林默在屋顶听得暗自冷笑。好个一箭双雕的毒计。血影阁不仅想借沈千珏的手除掉他，还打算用聚灵阵反噬沈千珏，把铁路网化作屠戮修士的绞肉机。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铜表，指针刚好指向子时四刻——陈景明应该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在轨道枢纽埋下了“蚀灵钉”的触发装置。
就在这时，仓库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浑身湿透的弟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长老！不好了！码头外围发现可疑灵压，像是……像是林默！”
柳媚烟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捏碎了指间的符篆：“果然来了！哼，天堂有路你不走……给我把‘蛛丝噬灵网’张开，今晚就让他葬身黄浦江！”
林默见状，非但不慌，反而勾起了嘴角。他早算到血影阁会设伏，刚才故意暴露灵压，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他屈指一弹，一枚裹着磷粉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射向仓库角落的火药桶——那是他刚才灵识扫过时发现的“惊喜”。
“轰！”
一声闷响，火药桶应声炸开，虽然威力不大，却瞬间引爆了仓库里弥漫的灵材粉尘。紫黑色的灵气烟尘冲天而起，瞬间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好！是粉尘爆炸！”刀疤汉子失声惊呼。
混乱中，林默如鬼魅般从气窗跃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缠绕着铁丝的短棍。他手腕一抖，铁丝如灵蛇般窜出，精准地缠住了最近一个黑衣人的脚踝，猛地向后一拽！
“啊！”那黑衣人惨叫一声，被拽得倒飞出去，正好撞在柳媚烟布设的“蛛丝噬灵网”上。细密的蛛丝瞬间缠满全身，开始疯狂吸食他的灵气，转眼间就将他吸成了一具干尸。
“林默！你找死！”柳媚烟又惊又怒，玉手一挥，上百根淬毒的蛛丝朝林默射来。
林默不闪不避，反而迎着蛛丝冲了上去。就在蛛丝即将触及身体的刹那，他突然一个鹞子翻身，手中短棍横扫，精准地挑飞了地上散落的几块阴髓玉。玉石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恰好挡在蛛丝的去路上。
“嗤啦！”
阴髓玉与毒蛛丝相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柳媚烟脸色大变：“你竟敢用阴髓玉挡我的‘蚀骨丝’？”
林默落地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无辜地说：“哎呀，手滑了。不过话说回来，柳长老这蛛丝质量不怎么样啊，连块破石头都挡不住。”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不敢怠慢。这柳媚烟的修为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刚才若不是借粉尘爆炸和阴髓玉拖延时间，恐怕已经被她缠住了。他眼角余光瞥见仓库后门有微光闪过，知道那是陈景明按照约定发来的信号——轨道枢纽的“蚀灵钉”已经激活。
“跟你废话够了！”柳媚烟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猛地撕开衣襟，露出胸口那只栩栩如生的蜘蛛纹身，“尝尝我血影阁秘法——‘万蛛噬心’！”
随着她的咒语，纹身突然活了过来，无数细小的黑蜘蛛从皮肤下钻了出来，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她的全身。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靠近的黑衣人纷纷惨叫着倒下，竟被这些小蜘蛛瞬间啃噬殆尽。
林默瞳孔一缩，这招太过阴毒，难怪血影阁人人闻之色变。他不敢硬接，脚尖一点，猛地向后跃去，同时从怀里掏出那枚蜘蛛令牌，灵力灌注之下，令牌上的蜘蛛纹瞬间亮起！
“以令召令，蛛母显灵！”林默模仿着血影阁的咒语，将令牌朝柳媚烟扔去。
柳媚烟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狂笑起来：“蠢货！你以为拿了枚破令牌就能号令蛛母？这令牌早被我下了……”
她的话没说完，脸色突然剧变。只见那令牌飞到半空中，突然爆发出一股远超她想象的恐怖灵压，令牌上的蜘蛛纹竟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咬来！
“这……这是蛛母的本命烙印！你怎么会有……”柳媚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能感觉到，那黑影里蕴含的是蛛母毕生的修为精华，绝非她一个长老能抗衡的。
林默嘴角勾起一抹阴损的笑意。这令牌确实被下了禁制，但他早在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用自己的血灵和从镇魂阵遗址捡到的“逆纹朱砂”重新祭炼过，不仅破解了禁制，还反向注入了一道自己的灵识。刚才故意模仿咒语，就是为了引动令牌里的蛛母残魂，来个“借尸还魂”。
“轰！”
黑影与柳媚烟身上的万蛛相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仓库的屋顶被震得簌簌往下掉灰，那些小蜘蛛在蛛母残魂的威压下纷纷爆成血雾，柳媚烟本人也被震得口吐鲜血，连连后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大门突然被猛地撞开，数十道身影鱼贯而入，为首之人正是沈千珏！他身后跟着的，竟是一群穿着法租界巡捕制服的修士，每人手中都拿着特制的灵能枪械。
“林默小儿，柳媚烟，你们果然在这里！”沈千珏捋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本督奉工部局之命，前来缉拿走私灵材的要犯！还不束手就擒？”
林默心中冷笑。来得真准时。看来沈千珏早就跟法租界的洋修士勾结好了，就等着坐收渔利。他瞥了一眼柳媚烟，只见她虽然受伤，眼神却突然变得狠厉起来，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枚漆黑的玉简，往自己眉心一拍！
“血影献祭——同归于尽！”柳媚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瞬间膨胀起来，像个被吹满气的气球，周身散发出的阴寒灵气竟隐隐有了自爆的征兆。
“不好！她要自爆！”沈千珏脸色大变，连忙挥手让手下后退。
林默却眼神一凝，非但不退，反而欺身而上。他知道柳媚烟这是狗急跳墙，想用自爆来拖延时间，掩护血影阁的秘密撤离。但他更清楚，柳媚烟眉心那枚玉简里，一定藏着血影阁的核心机密。
“想跑？问过我了吗？”林默低喝一声，手中短棍猛地甩出，铁丝如网般将柳媚烟罩住。同时，他张口一吸，丹田内的灵力疯狂运转，竟施展出了镇魂阵的残篇秘术——“吞灵”！
只见柳媚烟身上暴涨的灵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被林默硬生生吸了过来，涌入他的经脉。这招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被狂暴的灵气冲爆经脉，但林默仗着镇魂阵残片温养过的体质，竟硬生生扛了下来。
“你……你竟然会镇魂阵的秘术……”柳媚烟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身体的膨胀也随之停止。
就在这时，一道倩影如流星般从仓库屋顶的破洞落下，手中长剑挽出一朵剑花，精准地挑飞了柳媚烟眉心的玉简。正是苏清鸢！她身上的校服已经换成了一身劲装，脸上带着一丝焦急：“林默，快走！巡捕房的增援马上就到了！”
林默接住玉简，看了苏清鸢一眼，眼神复杂。她果然没事，而且似乎早就埋伏在了附近。他点点头，不再恋战，手腕一抖收回铁丝，拉着苏清鸢就往仓库后门跑。
沈千珏见状岂会放过，厉声喝道：“给我追！务必拿下林默和那玉简！”
数十道灵能光束瞬间射向林默二人，却被苏清鸢反手甩出的几张符篆挡住。符篆爆开，化作一面水墙，竟隐隐有灵龟的虚影浮现。
林默心中一动，这是苏家的“玄龟控水诀”，苏清鸢的修为竟然精进了这么多？
两人一路狂奔，很快甩开了追兵，来到码头边的一条小船上。苏清鸢解开缆绳，小船无声地滑入江水中。
直到远离了码头的喧嚣，林默才松了口气，靠在船舷上喘着气。苏清鸢递给他一壶水，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你刚才太冒险了，差点被柳媚烟自爆伤到。”
林默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看着苏清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丽的脸庞，突然笑了：“担心我？”
苏清鸢脸颊一红，扭过头去：“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怕你死了，没人帮我查镇魂阵的事。”
林默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她在说谎。刚才她奋不顾身跳下来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毫不掩饰的关切。
“对了，”苏清鸢似乎想转移话题，指了指林默手中的玉简，“这是什么？”
林默收起笑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将玉简放在掌心，灵力注入，玉简上顿时浮现出一行行诡异的血纹。
“这是血影阁的‘镇魂阵破阵图’，”林默的声音低沉，“而且……上面标注了所有被破坏的镇魂阵节点，还有一个最终的目的地——黄浦江底的‘龙脊’。”
“龙脊？”苏清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传说中镇压魔都地脉的那条龙脉？”
林默点点头，眼神锐利如刀：“看来血影阁和沈千珏的目标，根本不是什么灵材，而是整个魔都的地脉灵气！他们破坏镇魂阵，建造聚灵阵，都是为了最终唤醒龙脊，夺取龙脉之力！”
江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小船在夜色中缓缓前行，远处的码头依旧灯火通明，却像是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林默握紧了手中的玉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魔都的地下悄然酝酿。而他，已经被卷入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苏清鸢，”林默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决绝，“接下来的路会很危险，你……”
“我跟你一起去。”苏清鸢转过身，眼神坚定地看着他，“镇魂阵是我苏家世代守护的责任，我不会退缩。”
林默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突然觉得胸口一暖。他低下头，掩饰住嘴角的笑意，轻声说：“也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遇到危险，我可不保证会救你。”
苏清鸢“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但林默能看到她微微扬起的嘴角。
小船在江面上渐行渐远，留下一道道涟漪。林默望着远处血影阁仓库方向依旧未散的紫黑色灵气，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沈千珏，血影阁，还有那些躲在幕后的黑手……你们的游戏，该结束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简，又看了看身边苏清鸢的背影，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既然你们想玩阴的，那我就陪你们玩个大的。就用你们最得意的聚灵阵，来布一个局，让你们尝尝引火烧身的滋味。
夜色更深了，黄浦江面波光粼粼，映照着两岸的霓虹，也映照着一个年轻人眼中闪烁的狡黠与坚定。租界迷局，才刚刚揭开最危险的一角，而他，已经准备好，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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