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木筏的发明,搬石任务的效率明显提升了许多。
不过在这里,干活是没有“工资”一说的。只要完成规定的“量”,没人会多干半分,甚至有些人干完就直接躺平了。
“量”的统计,是通过头顶那颗悬浮在空中的蓝色水晶球完成的。
至于具体数值,犯人们从无权得知——准确说,是“雄性”无权得知。
但根据多年来的经验,大家早已心知肚明,哪些标准会被视为“合格”。
这天,戎一燃也被西尔维娅安排,从搬石组调到了堡垒修建组。
“这活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不算轻松。”
带他的是一位佝偻着背、满头白发的老人,正是之前在碉堡上注意到他演讲的那位。
老人的左胸口,印着一个早已泛黄的数字:“1”。
“这儿不像你们搬石头那种纯体力活。它是细活儿,磨性子,不是光靠年轻力壮就能干好的。”
一燃认真听着。
“每块石头你都得仔细检查。”
老人说着,弯腰从脚边篮子里拎出一块石头,“有些小崽子糊弄事儿,边角不平,凹凸不对称——最后还得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修。”
他拿起刻刀,熟练地在石头表面修整,“看好了,平整了之后,摆放要错位。缝隙错开,整体才稳,就像这样。”
老人一边演示,一边抬眼看了看戎一燃。
“之前有个年轻人,没打好地基,碉堡一夜之间塌了。”
“你以为就饿顿饭那么简单?——他死了。”
一燃听到这里,脸色一沉,点了点头。
“要不……我还是回去刻石头吧。”他干笑一声,话音刚落,一块石头突然飞了过来。
他急忙伸手接住。
“你在前面铺,我在后面帮你检查。”
“那最后算谁的?你还赶得上自己那份量吗?”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老人冷哼一声,“我看你那搬石头的样子,跟个缺油的机器似的。怎么,被以前的主人掏空了?”
他话中带刺,表情却颇为得意。
一燃皱了皱眉,四下望了一圈。
周围的人都埋头干活,蹲下、起身、放石块、重复,节奏虽然单调,但效率稳定。
而此刻,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手还在颤抖的老人,居然敢嘲笑自己没力气?
“要不……比比看?”
老人咧嘴一笑,话语中带着挑衅。
“您想和我比?”一燃眨了眨眼,不确定这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怕了?”
老人拍拍自己胸口那块“1”字编号,一脸戏虐的看着一燃。
“不过我手艺不行。”一燃嘴角抽了抽。
“放心,我帮你修正。你只管摆。”
老人抄起一块石头,“说到底,你怕输给我这把老骨头?”
“行,那来个彩头。”一燃站直了身子,“赌今晚的晚饭。”
虽然他现在每天都能吃上饭了,但经历过最艰难的那一个月,他对晚饭仍有种本能的执着——哪怕它只是糊状物和一点肉沫。
“可以。”
老人眼里多了几分亮光。
“那就开始吧。”
“开始!”
两人都一脸胜券在握,比赛没有哨声,便自然而然地开始了。
一燃率先发力,蹲下、起身、摆石头——动作利落迅捷。他尽量保持摆放整齐,毕竟不能太“胜之不武”,哪怕是和老人比拼,也要赢得光明正大。没一会儿,他就已经摆好了好几层。
他余光扫向身边的老人。
老人动作慢悠悠,步伐却稳如老钟。每次摆石头前,他都会先瞄一眼一燃的那一排石头,然后才低头继续操作。若发现一块不对劲的,他只是用手指轻轻一点,一推,恰到好处,多一分嫌碎,少一分不稳。
“老师傅就是老师傅啊。”
一燃心里暗自感慨,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小声吐槽:“真会摆架子。”
眼看自己领先了一大截,他稍稍松了口气,放慢了节奏。然而这一泄劲儿,腰酸背痛的感觉立马涌上来。
一燃扫了一圈周围,大家都在各自忙活,也没人注意他。他干脆跪下来干活,美其名曰“节省体力”。
“年轻人,太虔诚可不是好事。”
老人不咸不淡地嘲讽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一燃没回嘴,心里暗骂:这叫科学,你个老顽固懂什么!
只是“科学”并没有坚持太久——膝盖很快就开始抗议,他只得重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一抬头,他愣住了。
老人的进度,竟然已经追上来了!
他吓得赶紧加速,石头也顾不上细细调整,糊里糊涂地往上一摆就是。
“对不住了老人家。”
他一边干一边心里念叨,“正所谓兵不厌诈——谁让你话说得太满了。”
可老人只是嘴角一挑,手上忽地快了起来。
他依旧在默默修正一燃那一排石头,每次都只是轻轻一推,用的甚至只是小指或中指,动作极轻却极稳,没有一丝拖沓,竟隐隐拉开了距离。
一燃汗流浃背,最终实在撑不住了,只好一屁股坐下歇气。
这时,他发现自己之前放的一块石头居然凸出了一个角。
他擦了擦汗,模仿着老人的动作,用手指去推——纹丝不动。
他皱了皱眉,换了两个大拇指,使劲往内挤,依然毫无反应。
咬咬牙,他干脆抄起一块石头,开始砸。
“咚!咚!咚!”
敲击声惊动了老人。
“停手停手!”老人连忙走过来,“别把石头砸坏了,小兔崽子,让我来。”
他走近看了眼凸出的石头,斜着眼瞧了一燃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然后——
他伸出一根小拇指,轻轻一点,石头乖乖归位。
一燃愣在原地。
“……”
毫无悬念,一燃输了。
而那顿原本约定要给老人的晚饭,也没能兑现——因为他当日的劳动再度不达标,依旧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晚饭缺席者。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