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嘶吼、污蔑、咆哮,仿佛都属于另一个世界。他的整个灵魂,都灌注在了手中铁钳夹着的那枚轴承上。
那枚轴承上妖异的红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温度在流失!
最佳的淬火时机,正在一秒一秒地逝去!
再等几秒,它就会变成一坨毫无用处的废铁!
“江潮……”陈建国终于扛不住这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声音干涩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就在这一刻!
就在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的刹那!
江潮动了!
他没有一句辩解,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用行动,给出了最狂暴、最悍然、最霸道的回应!
在赵东来惊恐欲裂、刘工面无人色、陈建国瞳孔骤缩的注视下——
江潮手臂猛然发力,手腕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悍然下压!
那枚烧得火红的轴承,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
“嗤啦——!”
一声巨响,如龙入海,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插进了那桶秘制黑油之中!
“轰——!!!”
一股粗大的黑龙般的浓烟,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嘶鸣和油脂爆裂声,轰然炸起,直冲车间顶棚!
那股混杂着豆油焦香、钢铁腥气和某种未知化学物质的刺鼻味道,瞬间灌满了每一个人的肺腑!
“完了……”
刘工两腿一软,像一滩烂泥般,一屁股瘫坐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只剩下绝望的呓语。
“全完了……”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赵东来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狂笑。
陈建国闭上了眼睛,身子晃了晃,仿似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苏云溪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但她选择,相信那个此刻仿似一尊雕塑般的男人。
江潮的动作没有停。
他在油桶里搅动了几下,然后猛地将轴承提了出来。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块经过淬火的轴承,表面没有丝毫碳化的迹象,反而呈现出一种极其漂亮的青蓝色,光洁如镜,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冰冷而坚硬的质感。
这……这怎么可能?
老刘工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江潮不等众人反应,将轴承再次放入炉中,进行第二次加热。
这一次,他控制的温度,明显比第一次要低。
当轴承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他再次将其浸入了油桶。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油爆,只有一阵轻微的“滋滋”声。
“成了。”
江潮吐出两个字,将最终成型的轴承从油桶里夹了出来,随手扔在旁边的水槽里降温。
然后,他才直起身,转过头,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冷冷地扫向赵东来和那个老刘工。
“谁告诉你们,食用油不能用来淬火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好比一记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们只知道德国人用特种油,那你们知不知道,咱们老祖宗,在战国时期,铸剑大师欧冶子、干将莫邪,用的是什么来给宝剑淬火的?”
“他们用的,就是动物的油脂!”
“不同的油,燃点不同,冷却速度不同,对金属内部结构产生的影响也不同!
我用三种油混合,就是为了在淬火的不同阶段,提供三种不同的冷却速率,这叫‘分层冷却’!
第一次高温淬火,是为了保证其表面硬度;
第二次低温回火,是为了增加其内部韧性!
这样处理出来的轴承,外硬内韧,耐磨性和抗冲击性,比他娘的德国原厂货,只强不弱!”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在场所有技术员的耳朵里,又像一柄千斤巨锤,砸碎了他们数十年来自以为是的骄傲和经验!
整个车间,死寂无声!
那刘工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江潮,嘴唇哆嗦得好比风中残叶,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因为江潮说的每一个原理,都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将他那点从德国人那里学来的皮毛,压得粉身碎骨!
赵东来也彻底懵了,他预想过一百种江潮会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场面,却唯独没想过,对方会用这种他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方式,将他钉死在无知的耻辱柱上!
江潮根本没再看他们一眼。
他走到那口盛满冷却水的水槽边,伸手,直接将那枚还带着余温的轴承,捞了出来。
他掂了掂,然后转身,走向车间角落里那台八磅重的铁锤。
他要做什么?!
所有人的心脏,再一次被他这个动作狠狠攥住!
江潮拎起铁锤,将轴承随手放在一块厚实的钢锭上。然后,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刘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不是说,它会像玻璃一样脆吗?”
话音未落!
他抡圆了胳膊,那柄八磅重的大铁锤,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枚崭新的轴承——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石爆鸣,好比晴天霹雳,在车间里轰然炸响!
火星四溅!
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一锤,足以将一块普通的生铁砸成铁饼!
然而——
当众人颤抖着、惊恐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朝着那块钢锭看去时,所有人都石化了!
那枚青蓝色的轴承,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表面连一丝一毫的划痕都没有!
反倒是它身下的那块厚重的钢锭,被这股恐怖的力道,硬生生砸出了一个清晰的凹痕!
静。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那枚轴承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冰冷而嘲弄的光泽,好比一尊永不屈服的战神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这……这不可能……”
刘工嘴里发出梦呓般的呢喃他像是看到了鬼,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摸那枚轴承,却又不敢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比死了亲爹还要难看。
“现在,还有人怀疑吗?”
江潮扔掉铁锤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缓缓扫过全场。
凡是被他目光触及之人无论是工人还是干部,全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