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一场豪赌！用一个乡镇小厂的命运，去撬动整个国家未来的国运！
陈建国和张秘书，看不懂。他们只看到了一堆奇形怪状的，生了锈的破烂，还有伊万脸上那抹猫戏老鼠般的傲慢。
“伊万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吗？”陈建国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指着那张照片，声音干涩，“用这些……废铁，来换我们最顶级的罐头？这不符合贸易原则。”
“不，不，不。”伊万摇晃着手指，那股子属于北境巨熊的蛮横劲儿，丝毫不加掩饰，“陈厂长，这不是废铁。这是我们友谊的见证。对我们来说，它们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但对你们一些有特殊爱好的收藏家来说，或许，它们有别的价值。”
他看着江潮，话里有话。
“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只不过，我们对普通的野猪肉罐头，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要么，拿出他们想要的“林中之王”。要么，之前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几十万瓶的大订单，都将化为泡影。
陈建国和张秘书的脸，瞬间变得和猪肝一个颜色。
他们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进退两难。
“厂长，张秘书。”江潮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空气里，突兀地响了起来，“我想和伊万先生，单独谈谈。”
陈建国一愣，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可当他对上江潮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点了点头，带着张秘书，像两个丢了魂的木偶，走出了屋子。
门，被轻轻地关上。
屋子里，只剩下江潮和伊万两个人。
“江总工，是个聪明人。”伊万重新点上了一根雪茄，吐出一个浓密的烟圈，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全是算计，“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真正的生意了。”
他以为，江潮会问那是什么。
可江潮，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伊万先生，猎杀‘林中之王’，在我们这里，是要掉脑袋的。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你弄来这独一无二的美味。你就拿一堆……收藏品来换？”
江潮的指节，在照片上那堆“废铁”上，轻轻敲了敲。
“这笔买卖，好像不太划算。”
伊万的眉头，挑了一下。
这小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贪婪，也还要聪明。
“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江潮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照片上的这些不够。我要你动用你的所有关系，把你们那边所有仓库里，所有这个型号的，所有相关的，不管是好的坏的，是零件还是图纸，只要是带这个标记的，全都给我弄过来。一车，换我们十箱‘林中之王’。”
“第二，”江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里面，闪烁着一种让伊万都感到心头发寒的精光，“‘林中之王’到底是什么，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它的味道，绝对比你想象中还要好。但是，这东西，金贵得很，不是每次都有。所以，我们的交易，是长期的。你能源源不断地给我弄来‘收藏品’，我就能源源不断地，让你尝到这人间的极致美味。”
伊万沉默了。
他那颗被酒精和伏特加泡得有些迟钝的脑袋，在飞速地运转着。
他死死地盯着江潮，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什么都没有。
只有平静，和一种让他都感到陌生的，近乎于平等的，商人之间的博弈。
他本以为，自己是来收割的猎人。
却没想到，对面这个年轻人，竟然想把他，也变成自己的猎物。
足足过了一分钟，伊万才猛地掐灭了手里的雪茄，那双蓝色的眼睛里，迸发出一股棋逢对手的兴奋。
“好！成交！”
他站起身，对着江潮，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当伊万心满意足地坐着伏尔加离开后，陈建国立刻像一头被点燃了尾巴的公牛，冲进了屋子。
“江潮！你疯了！你真的答应他了？用咱们的肉罐头，去换那堆破铜烂铁？那可是几十万的外汇啊！”
“厂长，你信我吗？”江潮只是看着他，平静地问。
陈建国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问得一愣。
“我……”
“那就行了。”江潮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准备开庆功宴吧。我向你保证，用不了半年，咱们厂的仓库里，停着的就不是拖拉机了，而是能飞上天的，真正的铁鸟。”
江潮没再跟他解释。
因为有些事，解释不清。
他立刻动身，开着那辆破吉普，再次返回了山谷营地。
他需要一个人。
一个真正懂这座山，懂山里所有秘密的人。
杨四海。
当他找到杨四海，把事情原委一说，那独眼老猎人，捏着他的烟杆，沉默了足足半袋烟的功夫。
最后，他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
“江总工，你说的那个味道，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
他带着江潮，翻过了三座山，来到了一片终年不见阳光的阴暗峭壁之下。
在一棵快要烂死的百年老松的树根下，他拨开厚厚的腐殖土，露出了一片黑乎乎的、长得像木耳，却又散发着一股子极其霸道的、混杂着麝香和药香的奇异菌类。
“这玩意儿，没名字。山里的畜生都不敢碰它，嫌它味儿冲。”杨四海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撬下来一小块，“我们这些老把式，管它叫‘山君胆’。说是山大王的一口唾沫，落在地上，才能长出来。这东西，单独吃，能把人苦死。可要是混在肉里，特别是油脂大的肉里，就能把那肉的鲜味，提到天上去。还能解腻，吃再多都不觉得恶心。”
江潮接过那块黑乎乎的菌子，放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子蛮横的、原始的、带着侵略性的香气，直冲他的脑门！
他知道，他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有了这“山君胆”，别说野猪肉了，就是最普通的猪肉，他也有信心，做成让那帮老毛子疯抢的“林中之王”！
接下来的几天，江潮就泡在了山谷里。
他和杨四海一起，采摘了大量的“山君胆”，又指挥着黑子他们，宰杀了几头最肥壮的野猪。
他用最原始的办法，在山谷里垒砌了土灶，用大铁锅，亲自熬制第一批“林中之王”的秘制酱料。
当那锅混杂着肉香，菌香，和十几种神秘草药的酱料，熬到粘稠，香气传出几里地远时，连杨四海那只独眼，都亮得吓人。
“好家伙，江总工，你这手艺，是跟天上的灶王爷学的吧？”
第一批五百瓶实验性的“林中之王”罐头，就在这深山老林里，被生产了出来。
江潮没有贴标签，只是用最普通的玻璃瓶装着。
他让陈建国，用最快的速度，把这批货，发往了边境。
剩下的，就是等待。
等待伊万，或者说，等待克里姆林宫那边的反应。
而他自己，则把重心，重新放回了轧钢厂。
那条德国生产线，已经安装调试完毕。
第一批来自奉天的老师傅们，也已经和厂里的工人磨合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