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这些,他才转身上楼。
推开门,苏云溪正坐在小饭桌前,那张俏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桌上那碗早就凉透了的面,她一口没动。
看到江潮进来,她猛地站起身,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江潮什么也没说,走过去,一把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没事了。”他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她的头发,她的额头,“我跟他们谈好了。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陪着你。”
他把那个文件袋,放在桌上,从里面抽出了那份调令,当着苏云溪的面,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你看,都解决了。”
苏云溪不知道那份调令是真是假,她只知道,这个男人,为了她,敢跟天去斗。
她哭得更凶了,却不再是害怕而是感动。
第二天江潮哪儿也没去。
他陪着苏云溪去市里最大的百货商场,给她和苏云梦一人买了两身最时髦的的确良新衣服。
又去国营饭店点了一桌子最贵的菜。
他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他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第三天上午,一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军用吉普车准时停在了楼下。
但这一次从车上下来的却不是那个煞气腾腾的中年男人。
而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一身干净的中山装,看起来文质彬彬仿似大学教授的中年人。
他看到江潮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主动伸出了手。
“江潮同志,你好。我叫钱振华,是第五十七研究所的后勤处主任。高副处长让我来接你。”
他指了指吉普车。
“咱们不是去研究所,是去奉天。”
“奉天?”江潮一愣。
“对。”钱振华推了推眼镜,笑容里带着一丝神秘,“有个地方,你肯定会感兴趣。那里,堆满了从北边拉回来的‘收藏品’。高副处长说了,你是‘合伙人’,总得让你先验验货,看看咱们的诚意。”
江潮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跟苏云溪简单告别,坐上了那辆吉普车。
车子一路疾驰,没有去火车站,而是直接开到了城郊一个戒备森严的军用机场。
一架小型的军用运输机,正静静地停在跑道上,螺旋桨卷起巨大的气流。
江潮第一次,坐上了这种能飞上天的铁鸟。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了奉天一个同样守卫森严的秘密基地里。
钱振华领着他,穿过好几道需要特殊证件才能通过的岗哨,来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飞机库前。
那座机库,比轧钢厂所有车间加起来还要大。
当那扇沉重的钢铁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时,即便以江潮两世为人的心性,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一堆零件!
那是一座山!
一座由无数涡轮叶片,燃烧室,加力燃烧室,尾喷管,各种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精密零件,堆积而成的,一座真正的,钢铁的山!
阳光从机库顶部的天窗照下来,落在那座钢铁山上,反射出冰冷而梦幻的光芒!
在山脚下,几十个穿着白色工作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正围着几台拆解开的发动机,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痴迷。
“这些,只是第一批。”钱振华的声音,在江潮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伊万那边,第二批,第三批,很快就会运过来。高副处长说了,这些东西,以后都归你调配。”
他看着江潮,那张斯文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然,我们也不能光让你看。组织上,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见面礼’。”
他拍了拍手。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技术员,捧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快步走了过来。
钱振华一把掀开红布。
托盘上放着的,不是金钱,不是军功章。
而是一沓厚厚的,盖着各种红色印章的,崭新的文件。
钱振华拿起最上面的一份,递给江潮。
“这是组织上,通过特殊渠道,帮你申请下来的。从今天起,你们红星轧钢厂,正式成为全国第一批,拥有‘特区商品进出口经营权’的试点单位。”
他拿起第二份。
“这是粤省政府,批给你的。在深圳,蛇口工业区,一块一千亩的工业用地,免费使用五十年。”
他拿起第三份。
“这是………”
钱振华一份一份地介绍着,每一份文件,都好比一颗重磅炸弹,在江潮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当他拿起最后一份,那只是一张小小的,不起眼的卡片时,他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
“江潮同志,这是最重要的。”
他把卡片递给江潮。
卡片上,没有名字,没有单位,只有一个烫金的徽章,和一串独一无二的编号。
“凭这张卡,你可以无条件,调动粤省范围内,海关,银行,以及地方驻军的一切资源,来配合你的……‘商业活动’。”
钱振华看着已经彻底愣住的江潮,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灼人的光芒。
“高副处长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国家,不会让任何一个功臣,流血又流泪。”
“现在,这盘棋,该你落子了。”
那张薄薄的卡片,在江潮的手里,却重若千钧。
他捏着那张卡,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上面那枚烫金徽章凹凸不平的纹路,还有那串冰冷的编号。
他知道这不是见面礼。
这是投名状是催命符,也是一道登天梯。
从他接下这张卡片开始他就不再只是一个想带着老婆孩子过好日子的重生者了。
他被绑上了一架他自己都无法看清全貌的巨大战车只能跟着这架战车,朝着一个未知的却注定波澜壮阔的方向轰然前行。
“我明白了。”
江潮把那沓文件和卡片,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他没有再去看那座钢铁山也没有再理会那些痴迷的老专家。
他转过身看着钱振华只问了一句。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钱振华一愣随即笑了。
“随时可以。高副处长的意思是让你知道,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但外面的世界还得靠你自己去闯。”
当天下午江潮就坐着那架军用运输机,返回了红星轧钢厂。
他没有把这些惊天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陈建国。
他只是把那张特区商品进出口经营权的批文复印了一份,扔在了陈建国的办公桌上。
陈建国看到那张盖着鲜红大印的批文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拿着那张纸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江,江潮……这,这是真的?”
“你说呢?”江潮拉过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开口,“厂长,咱们的罐头,在国内卖得再好挣的也是自己人的钱。想发大财还得把眼光往外看。”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南方。
“那儿有个地方叫香江。遍地都是黄金。咱们的罐头要是能卖到那儿去,价钱至少能翻上三倍!而且收的是外汇!”
陈建国的心脏,被这番话刺激得砰砰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