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命,只有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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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那双睿智的眼睛,此刻仿似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长白山那片神秘的雪域。

“传说终究是传说。”江潮的声音很平静,“吴老,您就告诉我,这东西,怎么拿到手。”

吴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欣赏,有担忧,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惋惜。

“六十年一甲子,那畜生换皮的日子,算下来,就在这个月。”

他缓缓收起地图,语气变得无比凝重,“但天池那地方,邪门得很。几百年来,想打那张皮主意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没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那件‘腾皮甲’,是我年轻时,在关外雪山,九死一生搏杀了一头异兽得来的。

即便如此,跟天池那头老怪物比起来,也好比萤火之于皓月。小子,听我一句劝,钱是赚不完的,命,只有一条。”

江潮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对着吴老,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多谢吴老指点。这笔买卖,我接了。”

他的话,掷地有声,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吴老看着他那挺拔的背影,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是蛟龙,是不会甘心待在浅滩里的。

江潮没有立刻动身。

他先回了轧钢厂。

那座被他寄予厚望的玻璃窑,此刻正喷吐着熊熊的烈焰,好比一头贪婪的巨兽,将沙子,石灰,还有那些不起眼的草木灰,吞进肚里,再吐出一排排晶莹剔透的瓶子。

车间里,热火朝天。

那三十个被江潮亲自挑选出来的工人,此刻一个个赤着膊,浑身淌着汗,脸上却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们手脚麻利地吹制,脱模,将一个个还带着温度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送上传送带。

江潮刚走进车间,陈建国就满脸喜色地迎了上来。

“江潮!成了!咱们的玻璃瓶,成本比省厂低了足足三成!质量也不比他们差!”他手里拿着两个瓶子,一个是从省厂买来的,一个是他自家产的,激动得手都在抖,“最重要的是,咱们的产量,一天能顶他们三天!”

江潮点了点头,对此毫不意外。他那套图纸,可是领先了这个时代几十年的工业结晶。

“对了,”陈建国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解气的坏笑,“刚才,省玻璃厂的钱厂长来了。”

“哦?”

“他开始还人五人六的,想进来看咱们的笑话。结果一进车间,看到咱们这生产线,当场就傻了。站那儿看了足足有半个钟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走的时候,那脸色,跟死了亲爹一样难看!”

陈建国说得唾沫横飞,痛快到了极点。

江潮只是笑了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碾死一只蚂蚁,是不需要庆祝的。

他回到家,苏云溪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手里拿着一本小人书,轻声给肚子里的孩子,讲着故事。

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那张本就绝美的脸,因为母性的光辉,更添了几分圣洁。

江潮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后,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了她。

苏云溪被吓了一跳,随即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身体便软了下来,安心地靠在他怀里。

“又要走了?”她没有回头,只是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环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上。

“嗯。”

“去多久?”

“快则十天,慢则半月。”

苏云溪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转过身,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我等你。”

没有哭闹,没有挽留。

只有三个字。

却比任何话,都更有力量。

江潮的心,被这三个字,狠狠地揉了一下,又酸又涨。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那柔软的嘴唇。

这一次,他准备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充分。

他让黑子,用那张剩下的猪王皮,给他连夜赶制了一套贴身的内甲和护腿。又用厂里最好的钢材,打造了一副带着倒钩的飞爪和几把锋利的冰锥。

御寒的衣物,高热量的干粮,烈酒,伤药,他准备得一应俱全。

三天后,在一个飘着小雪的清晨,他告别了还在熟睡的苏云溪,背上行囊,独自一人,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火车哐当哐当,一路向北。

越往北,天越冷,人也越稀少。

两天两夜后,江潮终于在边境线上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火车站下了车。

一股夹杂着冰碴子的寒风好比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尽是无边无际的林海雪原。

长白山,到了。

他找了个路边的小饭馆要了一碗热汤面,一碟酱骨头还有二两烧刀子。

饭馆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穿着厚皮袄,腰间别着猎刀的汉子一看就是常年在这片雪山里讨生活的猎户。

江潮一边吃着面一边听着他们高声阔论。

“听说了没?山神爷又要醒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灌了一口酒,压低了声音说道。

“啥山神爷?老韩头你又在这儿胡咧咧。”旁边一个年轻些的猎户不以为然。

被称为老韩头的壮汉瞪了他一眼。

“你懂个屁!六十年一次!天池里的山神爷要换龙衣!那可是宝贝!谁要是能捡到一片,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这话一出整个饭馆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了贪婪和敬畏交织的复杂神色。

“可我听说那地方邪门得很前些年不是还有一伙南方来的老板,带了十几个人几十条枪想去打山神爷的主意吗?结果呢?一个都没回来。”

“谁说不是呢。那可是山神爷凡人哪敢去惊动。”

江潮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他吃完面结了账走到那个叫老韩头的壮汉面前。

“老乡,跟你打听个事。”

老韩头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见他虽然穿得干净但身上那股子气势,却不像是城里来的那些白面书生。

“说。”

“我想进山去天池看看。”江潮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