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渐渐恢复了平静,唯有未散的硝烟和湿冷的晨雾在波光中浮动。
周瑜凝视着对岸的方向良久,直到那支铁骑彻底消失在晨曦之中。他轻轻抚过琴弦,却已无心再奏。
“传令郭毅,”他对身旁亲卫低声说道,“即刻前往汉水北岸设防,务必要赶在敌军渡河之前布好防线。”
郭毅站在船尾,望着玄甲骑消失的方向,心中沉重。
晨风从江面掠过,吹起他玄色战袍的一角,带着江水特有的潮湿与铁锈味。
昨夜那场军议还在耳边回响,周公瑾亲点他率部前往汉水北岸设防。
天还未亮,他就带着孙大勇与高顺踏上了勘察之路。
晨雾未散时,他们已经穿过湿冷的芦苇荡,牛皮靴底碾过带刺的蒺藜,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前世特种部队山地作战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年在横断山脉追毒贩,也是这样的隘口,两边山壁如刀削,中间只容三骑并行。
那时空气里弥漫着腐叶与汗水的酸涩气息,而此刻,则是露水与泥土混合出的清冷味道。
“将军看这里。”孙大勇粗黑的手指指向隘口深处,马蹄铁刮过岩石的火星子溅起来,“两边坡上的灌木能藏人,要是埋了绊马索……”
郭毅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凸起的石棱,粗糙的触感让他微微皱眉。
“绊马索不够。”他抬头时,晨光正掠过眉骨,在眼底投下锋利的阴影,“再加三十口火油桶,埋在隘口中段。”
他摸出腰间用战术笔记熔铸的剑,剑尖挑起一撮枯草,动作熟练得仿佛本能。
远山的地势、隘口的宽度、敌军的惯常阵型……这些信息在他脑海中飞速重组,最终拼成一张清晰的战场图景。
张辽若来攻,必以重骑兵为前驱,而这狭窄的隘口,正是最好的陷阱。
远处传来汉水哗哗作响的声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高顺突然弯腰按住地面,食指沿着天然形成的壕沟边缘划过,沾了一手泥:“这里能挖深两尺,昨天让民夫填的土还松。”
“末将这就带人加固,箭塔的位置再往西挪二十步,能覆盖整个隘口。”
“好。”郭毅拍了拍高顺的肩甲,那甲叶因长期打磨泛着冷光,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你守正面,用壕沟和箭塔迟滞敌军。记住,别跟他们硬拼——我们要的是拖。”
“战场如棋局,胜负不在棋子多少,而在落子先后。”
郭毅的指尖划过地图,最终停在清水河畔,“张辽以为我们是守方,可真正的猎手,从不会等在陷阱里。”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蔡珺的青骓马溅着泥点冲过来。
她素白的衣袖沾了草屑,腰间短刀的流苏被风吹得缠在手腕上,发丝凌乱贴在脸颊边,却掩不住眼中锐利的光芒。
“刚核完粮草。”她从怀里掏出竹片札成的粮册,指尖快速翻动,声音清脆,“前锋营三日份的麦饼、腌肉都备齐了,民夫队的运粮路线我让老周的商队盯着,曹操要是劫粮......”
“劫的就是他的粮。”郭毅突然笑了,剑穗在风里荡出利落的弧,
他伸手接住一片飘到面前的芦苇叶,指尖摩挲着叶脉,像是在衡量什么。
“子珺,你说敌人远道而来,补给线拉长。那我们就替他把这根线,烧个干净。”
蔡珺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望着郭毅眼底跳动的光,忽然想起五日前在江陵箭楼,这个男人也是这样,用烧红的炭笔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点——现在看来,那正是张辽从宛城到汉水的必经之路。
“鹰隼卫今夜出发。”郭毅把芦苇叶揉碎在掌心,叶片的汁液染绿了他的手指,“目标是后半夜经过清水河的运粮队。告诉老周,火要烧得亮些,让张辽睡不着觉。”
第一声战鼓擂响时,汉水北岸的晨雾刚散。
天空呈现出一种灰蓝的颜色,几只惊鸟掠过水面,翅膀拍打声夹杂在战鼓与呐喊之间。
张辽的先锋军如铁流倾泻,马蹄踏碎芦苇,溅起的泥浆里混着未干的晨露。
马嘶声、矛戈相撞声混着士兵粗重的喘息,震得芦苇荡簌簌发抖。
空气中开始弥漫血腥与汗臭混合的味道。
高顺站在箭塔顶端,风卷着战旗拍在他脸上,旗角的“张”字在晨光中狰狞如血。
他摸出腰间的铜哨,吹了三声短音——最前排的步卒立刻蹲下,将带倒刺的拒马桩深深插进土里;第二排举起长盾,盾沿相接如铜墙;第三排的弩手半跪,弦上的铁箭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放!”随着高顺一声吼,三十张床弩同时震动,粗如儿臂的箭簇带着破风响,直接贯入敌军队列。
最前面的三匹战马悲鸣着栽倒,马背上的骑士被甩出去,撞翻后面的三骑。
张辽在中军勒住马。
他望着被床弩撕开的缺口,嘴角扯出抹冷笑——这就是郭毅的防线?
他抽出腰间雁翎刀,刀尖指向箭塔:“重甲骑前驱!给我踏平这些破木头!”
马蹄声瞬间如雷。
裹着铁皮的战马喷着白气冲过来,马腿上的护甲撞得火星四溅。
高顺的额头渗出细汗,他盯着敌军前锋的马镫——当第一匹战马的铁蹄即将踏上壕沟时,他猛地挥下右手:“撤!”
前排步卒突然向两侧散开,露出底下深达三尺的壕沟。
最前面的重甲骑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栽进沟里,后面的骑兵躲避不及,纷纷撞作一团。
高顺的眼睛亮了,他抓起身边的铜锣猛敲:“弩手!集火沟里的!”
乱箭如蝗。沟里的骑兵还没挣扎着爬起来,就被射成了刺猬。
张辽在马上攥紧了缰绳,指节发白——他没料到郭毅会用“诱敌入沟”这招,更没料到那些看似脆弱的步卒,竟能在瞬息间完成阵型转换。
“将军!”亲兵策马冲过来,“后军急报,清水河的粮队......被烧了!”
张辽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转头看向后方,远处果然有火光冲天,黑烟裹着焦糊的麦香飘过来。
他咬碎钢牙,刚要传令撤退,东边的芦苇荡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号角——孙大勇的玄甲骑像群出山的狼,从隘口两侧的坡上冲下来,马背上的火油桶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裹着黑烟,正顺着风势往敌军堆里滚。
“绊马索!”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冲在最前的骑兵突然人仰马翻,后面的战马被火油溅到,惊得直立起来,将骑士甩进火团里。
惨叫声、马嘶声、火舌噼啪声混作一团,张辽的阵型彻底乱了。
“战争不是胜利,而是代价。”
郭毅望着满地的尸骸,声音低沉,“每一具尸体,都是本该活着的人。”
战斗结束后,玄甲营的士卒们沉默地收拾战友遗体,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呆坐在地上发愣。
这一战虽胜,但八百兄弟的鲜血也洒在这片土地上。
郭毅缓缓走过阵亡者的名单,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一段未竟的人生。
他握紧拳头,心中暗誓:不能再让他们白白牺牲。
“玄甲营,跟我冲!”郭毅的玄甲在火光中泛着暗红,他挥剑劈开挡路的敌兵,剑锋上的血珠溅在脸上,温热又黏腻。
那一瞬,他仿佛回到了训练场上,一刀一刀刺入沙包的心脏位置。
玄甲营的士兵跟着呐喊。
他们的刀枪像死神的手指,精准地挑开敌军的甲缝。
张辽的副将刚要举刀抵抗,郭毅的剑已刺穿他的咽喉——这一剑用了前世刺杀训练的手法,从锁骨下三寸直入心脏,连血都没溅太多。
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最后一丝挣扎的体温。
第二日黎明,张辽的残兵像被暴雨打湿的蚂蚁,狼狈地往宛城方向退去。
郭毅站在隘口高处,望着满地的断矛、碎甲、焦黑的尸体,喉结动了动。
空气中仍残留着硝烟与焦尸的气味,令人作呕。
蔡珺的手搭上他的肩甲,指尖沾了血,却比任何时候都暖。
她没说话,只是把水囊塞进他手里,仿佛在说:‘我在。’
“此战歼敌三千,我们损失八百。”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将军,这已经是奇迹了。”
“奇迹?”郭毅拧开水囊喝了一口,凉水顺着喉咙灌进胃里,清醒又冰冷,“这是算计。”他指向远处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张辽以为自己占着兵力优势,可他不知道,地形、补给、士气……这些都是能算出来的。”
“那接下来?”蔡珺望着他染血的玄甲,忽然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渍,指尖微凉。
“所以要尽快整合荆扬。”郭毅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蹭得她有些痒,“子珺,你说得对,这只是开始。”
庆功宴设在汉水南岸的校场。
篝火映得玄甲营的旗帜通红,烤鹿肉的香气混着酒坛打开的醇香,在夜空里飘得很远。
笑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偶尔有人摔碗,碎瓷落地的声音像是某种胜利的节奏。
孙大勇举着酒碗冲郭毅喊:“将军,末将跟着您,从伍长打到中郎将,这碗酒得先敬您!”
高顺难得露出笑意,他的酒碗和孙大勇的碰在一起:“末将敬玄甲营的兄弟——今日我们能站在这里,都是拼出来的!”
郭毅端起酒坛,酒液在火光里泛着琥珀色。
他望着台下欢呼的士兵,声音突然高了些:“这不是胜利!”他的话像块石头投进沸水里,校场瞬间安静下来,“这只是我们走向统一的第一步!
等哪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不用再怕刀枪剑戟——”他猛地将酒坛砸在地上,碎瓷片溅起的酒珠在火光里亮如星子,
“那才是老子要的胜利!”
“真正的胜利,不是刀剑上的血,而是刀剑之外的人心。”
欢呼声震得篝火都晃了晃。
王虎挤到郭毅身边,压低声音:“将军,江东来的信。”他的甲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短刀的刀柄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密信,大都督亲启,事关重大。”
郭毅接过信。
信封是用江东特有的竹纤维纸做的,封口处盖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虎符的纹路。
他低头扫了一眼,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口边缘。
他抬头时,王虎已经融进夜色里,只留下校场的喧嚣和汉水的涛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信纸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像是藏着团火。
他抬头望向江东方向,那里,或许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读者互动】
1.张辽败退,但真正的威胁才刚刚开始——你觉得江东密信里藏着什么?
2.郭毅的战术是“以少胜多”的经典案例,如果你是张辽,你会如何破解?
3.蔡珺和郭毅的互动越来越深,你希望他们的关系如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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