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阁内的狂热声浪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雅致的空间。林霄站在中央，沐浴着无数道或崇拜、或狂热、或嫉恨的目光，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容，内心却在疯狂吐槽：妈的，装逼也是体力活！《春江花月夜》这种大招放出来，后劲太大，差点没把他CPU干烧！
他一边应付着围拢上来攀谈的宾客，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角落。柳文远面如金纸，被几个同样失魂落魄的柳家心腹搀扶着，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连恨意都显得那么虚弱。李白早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只留下地上那摊破碎的玉杯和未干的酒渍，如同他破碎的骄傲和复仇计划，狼藉而冰冷。
大局已定。至少在今晚，在“玉生烟”的光环笼罩下，任何针对他的阴谋都成了笑话。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内敛的侍从无声地穿过人群，来到林霄身边，低声道：“柳郎君，殿下有请，雅间一叙。”
来了！林霄心中一凛，脸上笑容不变，对周围拱了拱手：“诸位，殿下相召，失陪片刻。”在众人更加热切和敬畏的目光中，他随着侍从，穿过喧闹的会场，走向通往顶楼雅间的旋梯。
顶楼的雅间，与楼下的喧嚣隔绝，布置得更加清幽雅致。素白的纱幔低垂，几盏造型古朴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比楼下更加清冽悠远的冷香。玉真公主并未坐在主位，而是凭窗而立，望着窗外长安城璀璨如星河般的万家灯火。月白色的道袍衬得她背影修长，青丝用那根羊脂白玉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落颈侧，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那双清亮如寒潭的眼眸，此刻褪去了在人前的疏离，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如同欣赏稀世奇珍般的探究与……炽热。
“柳七郎，”她的声音比楼下时少了几分清泠，多了几分慵懒的磁性，“你总是……出人意表。”
林霄规规矩矩地行礼：“殿下过誉。小子不过是……被逼急了，胡乱诌了几句，能得殿下赐名‘玉生烟’，已是天大的福分。”
“胡乱诌的？”玉真公主唇角微扬，缓步走近。清冷的幽香随着她的靠近愈发清晰，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停在林霄面前三尺处，目光如同实质的丝线，缠绕在他脸上，细细描摹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一首《君不见》，一首《玉生烟》……若这都是胡乱诌的，那天下文人，岂不都成了笑话？”
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太过具有穿透力，仿佛要剥开他所有的伪装，直抵那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核心。林霄心头微凛，面上却只能维持着苦笑：“殿下明鉴，小子是真……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护城河水灌多了，开了天窍？或者……”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带着点自嘲，“真是被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附了身？”
“哦？”玉真公主似乎被他这“鬼神附体”的说法逗乐了，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冰珠落玉盘，清冽又带着一丝勾人的慵懒。“贫道倒觉得，是明珠蒙尘，终难自弃。你那‘霓裳阁’的蓝图，加上这‘玉生烟’的点睛之笔，‘月华’已成绝响。明日开张，长安城的贵妇名媛，怕是要为那十匹料子，打破头了。”
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柳七郎，贫道再问你一次。柳家这潭浅水，真能容得下你这等真龙？那柳文远，不过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留在此地，与这等蠢物虚与委蛇，耗费心力，不若……随贫道而去。”
她微微倾身，距离拉近到一尺之内。清冷的幽香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形成一种独特而极具侵略性的气息。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清晰地映出林霄有些僵硬的轮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魔力：“玉真观内，有清修静室，亦有红尘道场。贫道予你一处别院，遣得力人手相助，这‘霓裳阁’……便是你真正的基业。无需再看任何人脸色，无需再与那等蠢物周旋。贫道只做你的……第一个‘贵宾’，如何？”
这条件，比上次更加优渥！不再是依附，而是近乎平等的合作，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暗示！独掌大权，公主做靠山，第一个也是最尊贵的VIP！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青云之路！
雅间内寂静无声，只有宫灯烛火微微摇曳。窗外长安城的繁华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玉真公主的目光带着强大的自信和一丝志在必得，她相信，没有任何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尤其是对一个刚刚摆脱“赘婿”枷锁、才华横溢的年轻人。
林霄的心跳确实漏跳了一拍。近距离面对这位权倾朝野、美艳不可方物的公主，感受着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清冷与权势的独特魅力，说不动心是假的。尤其是那句“只做你的第一个‘贵宾’”，简直是在他KTV少爷的专业领域精准撩拨！
然而，前世在夜场见惯了捧杀和陷阱的林霄，骨子里的警惕性瞬间拉满！公主的橄榄枝，包裹着的可能是比柳家更华丽、也更危险的牢笼！一旦完全依附于她，成为她的“幕僚”甚至“禁脔”，那他林霄就不再是林霄，而是公主手中的一把刀，一件展示她慧眼识珠的收藏品！他的“霓裳阁”，也将彻底打上玉真观的烙印，成为她庞大势力版图的一部分，失去独立的灵魂和野蛮生长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林霄的根，从来就不在云端！他的本事，是混迹市井，是洞察人心，是借势腾挪，是白手起家！从KTV少爷到唐朝赘婿，他靠的就是这份从最底层挣扎出来的狡黠和韧性！一步登天？他怕摔死！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闪过。林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和那点被撩拨起的涟漪。他抬起头，目光迎上玉真公主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眼神清澈而坚定，甚至还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轴”劲儿。
“殿下厚爱，小子……惶恐万分，感激涕零！”他深深一揖，语气真诚（至少听起来是），“殿下所许，如同云端琼阁，是小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玉真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但林霄话锋陡转，语气变得恳切，甚至带着点“不知好歹”的执拗：“然，小子斗胆，恳请殿下……再给小子一些时间！”
“哦？”玉真公主秀眉微挑，眼中的炽热稍敛，多了几分玩味和……不解。
“殿下容禀，”林霄挺直腰板，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野心和“脚踏实地”的认真，“小子深知，创业……嗯，开创基业，如同雏鹰学飞。若一开始便立于云端，看似风光，实则根基虚浮，不识风雨。这‘霓裳阁’，如同小子亲手栽下的幼苗，从选址、备货、培训伙计、到制定规则、应对明枪暗箭……每一个环节，小子都想亲自去摸爬滚打一番！”
他眼神发亮，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执着：“从最基层做起，了解每一匹布的成本，每一个顾客的喜好，每一个伙计的心思！知道柴米贵，才懂经营难！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掌控全局，让这‘霓裳阁’的根基扎得牢，长得壮！而不是只靠着殿下您的威名和小子那点……嗯，撞大运得来的‘诗才’唬人！”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小子留在柳家，看似与蠢物周旋，实则是借这滩浑水磨砺自身！柳文远也好，那些觊觎的宵小也罢，都是小子最好的磨刀石！小子想看看，凭自己这点微末本事，到底能把‘霓裳阁’做到哪一步！若事事仰仗殿下，小子……心难安！也愧对殿下今日的赏识！”
他最后一句，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倔强和自尊：“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咳，容易根基不稳！小子不想做那空中楼阁！请殿下……成全小子这点微不足道的……创业之心！”他巧妙地用了“创业”这个现代词，听起来新鲜又贴切。
雅间内再次陷入沉寂。玉真公主静静地注视着林霄，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不解？欣赏？甚至……一丝被拒绝的淡淡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重新审视的光芒。
她见过太多趋炎附势、渴望一步登天的人。像林霄这样，面对唾手可得的青云之路，却执着于从最底层“磨砺”的，绝无仅有！这份清醒，这份近乎偏执的“创业”野心，这份不愿完全依附于她的傲骨……比她预想的，更加有趣，也更加……危险。
良久，玉真公主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寂。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兴味。
“创业之心……”她玩味地重复着这个词，目光在林霄脸上流连，“好一个‘创业之心’！柳七郎，你总能给贫道……惊喜。”
她转过身，重新望向窗外璀璨的灯火，声音恢复了清泠，却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既然你执意要在这泥潭里打滚，要亲手磨砺你这把刀……贫道便依你。‘霓裳阁’是你的‘创业’，贫道便做你最忠实的看客。只是……”
她微微侧首，眼波流转，带着一丝警告，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这泥潭里的水，比你想象的更深，更浑。磨砺过头，刀也会折。贫道倒要看看，你这把‘刀’，最终能磨出怎样的锋芒。莫要让贫道……等得太久，也失望得太早。”
“谢殿下成全！”林霄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躬身，“小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期许！”
“去吧，”玉真公主挥了挥手，背影重新变得清冷疏离，“楼下那些‘贵宾’，还等着你这东道主呢。记住，‘玉生烟’的光环，有时比刀剑更利，也……更易招风。”
“小子谨记！”林霄再次行礼，恭敬地退出了雅间。
关上雅间门的瞬间，他后背的冷汗才唰地一下冒了出来。刚才那番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他赌的就是公主对他这种“异类”的新鲜感和掌控欲，赌她愿意看他在这“泥潭”里扑腾，看他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幸好，赌赢了！
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长长舒了一口气。拒绝公主，留在柳家这泥潭？听起来很蠢。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才是最安全、也最有可能真正掌控自己命运的路！他要的，不是依附于任何人的“基业”，而是真正属于他林霄的“帝国”！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混不吝的笑容，眼中却闪烁着更加锐利和清醒的光芒。他大步走向旋梯，准备迎接楼下那群狂热的“贵宾”和……柳文远那怨毒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
创业？没错！老子就是要在这大唐长安，从最底层的赘婿开始，白手起家，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柳家？不过是老子创业路上的第一块垫脚石罢了！
而雅间内，玉真公主依旧凭窗而立。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的玉珠，清冷的眸光倒映着长安城不夜的灯火，唇边却悄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从基层做起……磨砺……创业……”她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棋手看到新局时的光芒，“柳七郎，你这把刀，贫道……拭目以待。只是，这磨刀石，可未必只有柳家那一块呢……”
楼下，林霄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会场中央，瞬间被狂热的宾客再次包围。喧嚣再起，霓裳阁的灯火，映照着长安城这个不眠之夜，也映照着一条充满荆棘与野心的“创业”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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