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苑内的丝竹声小心翼翼地重新响起,试图缝合被剑气撕裂的欢乐氛围。宾客们强颜欢笑,追逐着水中金叶的动作却带上了几分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苑外清冷的月色,或是地上那早已被侍者收走的、空荡荡的青石地面——那里曾躺着一柄象征着诗仙骄傲与屈辱的长剑。
林霄(柳七爷)被柳玉润那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攥着胳膊,如同被一座肉山庇护着。柳玉润还在余怒未消地低声咒骂:“杀千刀的李太白!装神弄鬼的酸文人!敢动老娘的人?下次见到,看老娘不把他拍成一张诗笺挂墙上!”她庞大的身躯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和安全感,让林霄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缝隙。
然而,这丝松懈仅仅维持了一瞬。当柳玉润松开手,转头去呵斥一个动作慢了的侍女时,一股冰冷彻骨的后怕,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从林霄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略显疲惫的微笑,向周围投来关切或探究目光的宾客微微颔首致意,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不过是宴席上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他的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疯狂刷屏:
**“卧槽!卧槽!卧槽槽槽槽槽——!!!”**
**“吓死爹了!真特么吓死爹了!!”**
林霄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正以惊人的速度重新渗出,浸透了内衫,黏腻冰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撞得他肋骨生疼。刚才直面李白那冲天杀意时的场景,如同慢镜头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如同淬了寒冰的眸子!那只缓缓搭上剑柄、仿佛下一刻就要撕裂虚空的手!那股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冻结的、实质般的剑气!
**“妈的……这李太白……他不按套路出牌啊!”**林霄在心中哀嚎,**“说好的文斗呢?!说好的诗仙风骨呢?!怎么特么一言不合就拔剑啊?!这特么是盛唐长安,不是《王……耀》野区!你李白打野功夫了得我知道,可你不能真把我当野怪刷啊!!”**
前世打游戏时被“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李白支配的恐惧,与现实中被死亡凝视的体验完美重叠,让林霄的腿肚子又开始隐隐转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柄被汗水浸得滑腻腻的“防狼匕首”,心里半点安全感都没有。**“就这玩意儿?给诗仙挠痒痒都不够!人家‘将进酒’一开,免疫控制加位移,我这点小身板,够他‘青莲剑歌’刮几下的?”**
后怕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就差一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要不是老子急中生智,用‘大义’和‘人心’糊了他一脸,现在躺地上的就是老子了!”**他想起自己那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和“大义凛然”的下跪,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脸上发烧,太特么羞耻了!简直是用生命在飙演技!**“社死和真死,老子果断选了前者……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这死法也太憋屈了!”**
更让他心头发寒的是李白最后离去时那悲怆绝望的眼神。
**“完了……这梁子算是彻底结死了!死得透透的!”**林霄内心一片冰凉,**“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是心高气傲、目无余子的诗仙?今天在公主和满长安权贵面前,被我一个‘铜臭商贾’用话术逼得弃剑而逃,这简直是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几乎能想象到李白此刻的状态:某个酒肆的角落,狂灌着最烈的烧刀子,胸中翻腾着滔天的恨意和屈辱,满脑子想的恐怕都是怎么用更“艺术”或者更“直接”的方式,把他柳七郎挫骨扬灰!
**“打野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开了狂暴、还特么有位移、带真伤的打野盯着你!尤其是这个打野还会写诗!谁知道他下次是‘十步杀一人’还是写首‘咒杀柳七郎’的绝命诗?防不胜防啊!”**林霄感觉自己的“创业之路”前方,突然多了一个手持青莲剑、头顶“复仇”Buff的史诗级野怪,还是自带隐身和位移的那种!压力山大!
“柳七!发什么呆呢?”柳玉润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手里还捏着几片刚捞上来的金叶子,塞到林霄手里,“喏,拿着!压压惊!晦气玩意儿,别理他!有老娘在,他李太白敢再来,老娘让他尝尝什么叫‘泰山压顶’!”她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脯,信心爆棚。
林霄看着手里沉甸甸、冰凉凉的金叶子,又看看柳玉润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伟岸身躯,心中五味杂陈。**“娘子啊娘子,你是我坚强的后盾,物理意义上的那种……但对付一个神出鬼没、还自带文化Buff的刺客型诗仙,你这‘定海神针’的移动速度……怕是有点跟不上啊……”**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玄色宫装的侍女款款走来,对着林霄盈盈一礼:“柳七爷,殿下有请。”
林霄心头猛地一跳!来了!公主的“秋后算账”,或者说……“战后评估”?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依旧有些发软的双腿,对柳玉润低声道:“娘子稍待,我去去就回。”然后整了整衣袍,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懈可击的、略带谦逊的商人式微笑,跟着侍女走向琼华苑深处一处更为幽静的临水暖阁。
暖阁内,玉真公主凭窗而立,背对着门口。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池水,倒映着天上的明月。那柄属于李白的古朴长剑,静静地躺在一旁的紫檀案几上。
侍女悄无声息地退下,暖阁内只剩下林霄和公主。
气氛静谧得有些压抑。
“柳七郎,”玉真公主清泠的声音响起,依旧背对着他,听不出喜怒,“方才,好胆色。”
林霄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殿下谬赞。小子不过是被逼急了,胡言乱语,惊扰殿下寿宴,罪该万死。”
“胡言乱语?”玉真公主缓缓转过身,那双清亮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出林霄的身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一句‘恃强凌弱’,一句‘污了殿下清名’,一句‘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句句诛心,字字如刀,直指太白道心软肋。此等‘胡言’,怕是许多浸淫朝堂数十载的老狐狸,也未必能说得如此精准狠辣。”
林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公主的洞察力太可怕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小子惶恐,只是……只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口不择言?”玉真公主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缓步走近,清冷的幽香再次将林霄笼罩,带着无形的压力,“贫道倒觉得,你清醒得很。利用人心,借势压人,祸水东引……柳七郎,你这‘商贾之道’,运用得越发炉火纯青了。连谪仙人,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最后一句,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
林霄感觉后背的冷汗更多了。他知道,在公主这种段位的棋手面前,任何掩饰都是徒劳。他咬了咬牙,抬起头,目光迎上公主那深邃的眸子,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诚:
“殿下明鉴!小子所为,只为自保!李居士剑意之盛,杀机之烈,绝非小子所能抵挡!小子蝼蚁之命,死不足惜!然,小子若死,霓裳阁倾覆事小,殿下之‘霓裳揽月’慈幼济孤之善举,亦将蒙尘中断!小子……不甘心!亦不忍心!唯有出此下策,借殿下之威,借满堂宾客之势,行那驱虎吞狼、以言退敌之险招!冒犯之处,小子愿领责罚!但求殿下明察小子保全有用之身、以继善业之苦心!”
他再次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但话语中却点出了“霓裳揽月”计划这个双方共同的利益点。
玉真公主静静地注视着林霄,良久,那无形的压力才稍稍散去。她走到案几旁,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剑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保全有用之身……以继善业……”她低声重复着,清冷的眸光微微闪动,“柳七郎,你总是能给自己找到最合适的理由,也总能……给贫道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转过身,重新看向林霄,眼神中那丝审视和探究依旧存在,但似乎又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太白之事,贫道自有计较。你……”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警告,也带着一丝奇异的期许,“好自为之。这长安城的水,比你想象的更深。锋芒太露,易折。藏锋守拙,方能长久。莫要……再给贫道添乱了。”
“小子谨记殿下教诲!”林霄心中一松,知道这一关暂时算是过了。公主没有深究他“玩弄人心”的算计,反而点出了“藏锋守拙”的道理,这态度……颇为微妙。
“去吧。”玉真公主挥了挥手,重新望向窗外明月,背影显得有些孤高清冷,“寿宴未尽,你的‘同欢曲’,还需唱完。”
林霄恭敬地退出暖阁,重新融入那刻意营造的热闹之中。他脸上笑容依旧,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凝重。
**后怕未消,强敌已结,公主心思难测。**
他端起一杯酒,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火焰。
**李白这头“狂暴打野”的威胁如芒在背,公主这尊“终极Boss”的态度暧昧不明。**
**创业之路,果然是一关更比一关难。**
但路,还得走下去。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和几个贵妇吹嘘“我家柳七如何智退诗仙”的柳玉润,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又带着一丝暖意。
**至少,还有个能“泰山压顶”的战略伙伴不是?**他自我安慰着,开始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寿宴尾声,以及……如何防备一个随时可能从“野区”冒出来的、暴怒的诗仙。**看来,得给娘子配匹快马当坐骑了?**一个荒诞又无奈的念头闪过脑海。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