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林昭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她能听见顾实秋急促的脚步声在医院走廊里撞出回音，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绷成铁线——前世坠楼前，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往楼梯间跑，只不过那时怀里的温度，此刻正灼得她后颈发烫。
“307病房！”护士的声音像隔着毛玻璃，“先连上监测仪！”
顾实秋将她轻放在病床上的动作比拆钢琴弦还要轻。
林昭容勉强睁开眼，看见他额角的汗正顺着下颌滴在她手背，而他的指尖已经按在床头呼叫铃上，指节因用力泛白：“医生！她神经抽搐频率在加快，可能是低频声波持续刺激！”
监测仪开始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顾实秋盯着跳动的绿色波形，喉结滚动了一下——前世金曲奖那晚，急救室的仪器也是这样响着，只不过那时的波形，在他冲出门找她的瞬间，突然拉成了刺目的直线。
“心率112，血氧95。”护士做完初步检查退到门边，“医生马上来。”
“不对。”顾实秋突然俯下身，指尖抵住林昭容腕间动脉。
监测仪的波形刚跳到第3圈，他瞳孔猛地收缩，“昭容，数心跳。”
“一……二……”林昭容的声音细若游丝，数到第七下时，监测仪“滴”地发出刺响，波形突然向上窜出尖锐的峰。
“3分24秒。”顾实秋摸出裤袋里的录音笔，按下录音键贴在仪器上。
他盯着腕表秒针，看着数字从02:59跳到03:00，再走到03:24——监测仪准时发出第二声刺响。
“每次波动都与蓝海服务器的AI训练时间同步。”他将录音笔屏幕转向林昭容，上面的频谱图里，锯齿状的波峰与前世在蓝海公司偷录的服务器运行日志完全重合。
病房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林昭容睫毛一颤。
穿白大褂的小杨抱着一摞文件冲进来，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推：“顾哥！我黑进蓝海医疗设备供应商系统了——他们在心电图机、输液泵里都植入了声波传感器！”他翻出一张设备参数表拍在床头柜上，“这种传感器能接收0.5赫兹的低频信号，通过金属接触面传导到患者神经……”
“水杯。”顾实秋突然抓起床头的玻璃水杯。
杯底刻着的“蓝海2008”字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与前世陈社长转交的那支钢笔上的编号分毫不差——当时他还以为是赞助商常规刻字，原来从八年前开始，他们就盯上了昭容。
“齿轮！”周教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人抱着那只铜制齿轮模型，衣摆沾着电梯里的灰尘，“昭容祖父的怀表，齿轮咬合角度能产生1.2赫兹的震动！”他颤抖着将模型贴近监测仪，“当年暖气管道的声波是0.5赫兹，现在……”
监测仪的波形突然平缓下来。
林昭容感觉后颈的灼痛像退潮的海水，指尖也能微微蜷起了。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铜齿轮，凉丝丝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祖父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那只老怀表：“爷爷说……这是对抗噪音的武器。”
“反相波。”顾实秋的眼睛亮了，“蓝海的声波是攻击波，怀表的震动是抵消波！”他抓起周教授的手调整齿轮角度，监测仪的波形立刻与铜齿轮的嗡鸣形成完美镜像，“昭容，只要带着这个，他们的声波干扰就……”
“够了。”林昭容突然按住他的手背。
她的掌心还带着病态的热度，却将顾实秋的手指攥得发疼，“你昨晚在琴房翻乐谱时，袖口沾了蓝海大厦的霓虹粉。”她望着他微怔的脸，轻声说，“前世……你也是这样，总把所有危险都挡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夜色漫进窗户时，顾实秋还在调试那台自制的声波抵消器。
林昭容靠在枕头上，看着他低头摆弄零件的侧影——和前世在录音棚里改谱子时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他的白衬衫总沾着咖啡渍，现在领口还留着方才抱她时蹭上的消毒水味。
“顾实秋。”她突然开口。
他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底还带着调试仪器的专注：“嗯？”
“前世你坠楼前……握住我的手了吗？”
监测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清晰。
顾实秋感觉喉结像被人攥住了，他想起前世在消防通道里摸到的冰凉指尖，想起她坠楼时飘起来的发梢扫过他手背的触感。
他伸手从外套内袋摸出一张泛黄的谱纸，轻轻塞进她枕头下：“这是我前世写的小样，没发布过。”
谱纸边缘的铅笔字迹还带着他的体温：《不能说的秘密》。
警报声是在凌晨三点二十八分响起的。
林昭容的手指突然死死抠住床单，监测仪的波形像被狂风撕碎的纸，疯狂向上窜动。
顾实秋抓起声波抵消器，却发现屏幕上的反相波频率正在被某种更强的信号覆盖——那是他前世在金曲奖现场听过的，蓝海大厦顶楼实验室的共振频率。
“他们要逼你在2015年的金曲奖复现坠楼现场……”他扯断输液管，将林昭容打横抱起，“昭容，抓紧我。”
窗外突然陷入黑暗。
蓝海科技大厦的霓虹招牌依次熄灭，最后剩下的“2015”四个数字在夜色中闪烁，像四团幽绿的鬼火。
林昭容将脸埋进他颈窝，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和前世他坠楼前最后一次抱她时，用的是同一款。
她摸到枕头下的谱纸，指尖触到最后一行音符：
“致昭容，这次换我抓住你。”
监测仪的警报声里，顾实秋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低头扫了眼来电显示，瞳孔骤缩——是前世那个匿名号码，在金曲奖前夜发来“林昭容在天台”的短信。
而此刻，短信内容只有一行：
“2015.12.31，23:59，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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