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漏进客厅时，顾实秋正蹲在茶几前替父亲整理药盒。
降压药的铝箔板在他指尖发出细碎的声响，说明书边角那道红笔圈痕刺得他眼眶发酸——前世他忙着给明星写歌，连父亲肌酐指标异常都没注意到，直到老人在病房里攥着空药盒说“小秋写的《父颂》真好听”，他才惊觉自己从未当面弹过。
“医生说要换进口药……”顾父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他站在顾实秋身后，指节抵着桌沿微微发抖，“国产的吃着总心慌。”
顾实秋猛地站起来，西装内袋的银行卡硌得肋骨生疼。
这张卡他藏了三天，本想等《起风了》版权费到账再挑个好时机——可此刻父亲眼尾的皱纹里浸着晨雾般的期待，他突然等不及了。
“啪”的一声，银行卡拍在檀木桌上，在晨光里投下窄窄的影子：“这是上季度版税分成，足够买二十年进口药。”
“小秋！”顾母端着豆浆从厨房出来，瓷碗磕在桌角溅出白渍，“你这孩子怎么……”
“钱在银行才安全。”小姨的金镯子先一步撞进客厅，她涂着珊瑚色甲油的手指虚虚点了点银行卡，“上个月我同事买了年化8%的理财，比放活期强多了。”
顾实秋抬眼，正撞进小姨似笑非笑的目光里。
前世就是这双眼睛，在他车祸前三天还拍着胸脯说“昭容的医药费我来垫”，转头就把他存在她银行的版税转到了亲传弟子账户。
门铃恰在此时响起。
“说曹操曹操到。”小姨转身去开门，金镯子在门框上碰出脆响，“这是李会计，我们信贷部的，专门来给小秋讲理财的。”
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跟着走进来，袖扣闪着冷光。
顾实秋的目光扫过他翻折的西装袖口——那里沾着星点黑色印泥，和分行大厅新换的开业海报油墨一个颜色。
“顾先生好。”李会计递名片的手顿了顿，因为顾实秋突然开口：“您上周在分行播放的开业曲，副歌用了《千里之外》的未公开变调？”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李会计的喉结动了动，名片边角在顾实秋掌心压出红痕：“顾先生真会说笑，那是我们行新请的作曲……”
“第二段转调时降了半音，原唱者周杰伦在2010年的彩排里试过这个版本，后来觉得破坏中国风意境就弃了。”顾实秋指尖敲了敲茶几，“需要我放彩排录音吗？”
李会计的额头渗出细汗，西装后背洇出深色的印子。
小姨的金镯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她扯了扯李会计的衣袖：“小李你看，小秋就是爱开玩笑……”
“这是去年夏天的录音。”林昭容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她抱着檀木匣，匣盖掀开处露出银色录音笔，“小姨说‘昭容啊，这P2P项目有银行背书，比你那钢琴比赛奖金划算多了’时，我正好在调试新琴的收音功能。”
顾母的手猛地攥住豆浆杯，指节泛白。
顾父的目光从录音笔移到小姨脸上，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小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涂了甲油的指尖泛着青白：“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这理财……”
“这些版权收入都是虚的！”她突然扑向顾实秋手边的账单，染着珊瑚色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破纸页，“音乐平台说删歌就删，哪天你得罪了资本……”
“妈您看。”顾实秋早有防备，反手点开手机直播页面，新人歌手的脸占满屏幕，副歌部分刚唱到“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弹幕像潮水般涌上来——“打榜1号已到”“版权费分我十分之一我都愿意”。
“这首歌上线三天，预估分成够再买五盒进口药。”他把手机转向母亲，“平台签了十年独家，资本删歌？他们现在求着我多写几首。”
小姨的手悬在半空，金镯子晃出刺耳的声响。
她突然抢过手机，屏幕亮度刺得她眯起眼：“蓝海科技的股票最近涨了20%！我有内部消息……”
顾实秋的瞳孔骤然收缩。
“蓝海科技”四个字像重锤砸在他记忆里——前世正是这家公司收购了最大的唱片平台，然后以“优化资源”为名，把他所有未公开的曲子都标上了亲传弟子的名字。
“小姨说的对，理财确实要谨慎。”林昭容突然按住顾实秋发颤的手背，她的手指凉得像钢琴键，“不如明天我陪小姨去行里，用《月光奏鸣曲》变奏曲当谈判筹码？”
深夜的琴房飘着松木香。
顾实秋摸着指间的齿轮戒指——那是林昭容用《瓷韵》防伪系统的核心纹路打的，此刻还带着她体温。
“小姨在帮蓝海做洗钱通道。”他把脸埋进她发间，“前世蓝海就是通过这种理财项目，把非法资金洗白后收购唱片公司。”
“所以我们要先握住她的把柄。”林昭容转动戒指，齿轮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月光奏鸣曲》变奏曲的版权在我名下，蓝海最近在找古典跨界曲……”
窗外的梧桐树影婆娑，正与小姨家阳台的防盗网花纹重叠。
风掀起琴谱，最上面一页写着“昭容篇”，金边在月光下像缀满星子。
“叮——”
林昭容的手机亮起，是小姨发来的消息：“明天十点，分行VIP室。”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银行办公室里，李会计正调试着音响。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把U盘插进主机——里面存着那首用了《千里之外》变调的开业曲。
“顾先生要是肯合作……”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喃喃，“蓝海给的好处，可比那点版权费多得多。”
音响突然发出刺啦声，电流杂音里隐约传来《起风了》的旋律：“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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