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实秋将最后一页转账记录截图保存时,手机在琴包侧袋里震动得发烫。
他抽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林昭容也凑了过来——陌生号码的短信像根细针,精准挑开刚缓和的气氛:“顾同学,商业街周年庆邀您担任开场嘉宾,报酬三倍市价。张闻礼。”
“张闻礼?”林昭容指尖点着屏幕,发顶的茉莉发绳扫过他手背的红痕,“《华夏新声代》的张导?我上次在琴房听学姐说,他最近在谈商业街的户外直播项目。”
顾实秋拇指摩挲着齿轮戒指,金属凉意顺着指节爬进心脏。
前世这个时候,张闻礼确实在筹备全市最大规模的户外商演,当时他刚被徒弟坑,正躲在录音棚里酗酒,根本不知道这场本该属于他的舞台,最后被徒弟的“原创”占了风头。
“接。”他按下回复键,“但先让他们发设备清单。”
两小时后,林昭容抱着打印好的设备单冲进琴房时,发梢还沾着秋雨。
“实秋,你看这个。”她摊开纸页,指甲在“调音台型号”一栏划出白痕,“他们列的是M3000,但去年就停产了。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要么是二手翻新,要么……”
“要么被做了手脚。”顾实秋接过清单,目光扫过“音响系统”“灯光控制”等条目,后槽牙轻轻咬了咬,“李明最近是不是总往器材室跑?”
林昭容一怔。
音乐社的器材管理员李明,最近确实总找借口留在仓库,上周还说帮新生调试设备,结果把她的钢琴谱架螺丝全换成了生锈的。
“你是说……”
“明天彩排,盯着他。”顾实秋把清单折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蓝海的人不会只盯着我家,他们要断的,是我所有能发声的渠道。”
彩排当天的雨比预报的更急。
顾实秋踩着水洼走进后台时,张导演正揪着工作人员的衣领吼:“主舞台的地垫呢?观众席的遮雨棚怎么只搭了一半?”看见他,立刻堆起笑:“顾同学,可算把您盼来了!设备都在台侧,您先试试音?”
林昭容已经蹲在调音台前,指尖掠过旋钮时突然顿住:“这个电位器的磨损方向不对。”她抬头看向顾实秋,“像是被人拆过又装回去的。”
“小杰,测频谱。”顾实秋喊来跟队的灯光师。
那男生推了推黑框眼镜,熟练地打开频谱仪,屏幕上的波纹刚展开就猛地窜高——0.5Hz的谐波像条毒蛇,在绿色波形里扭曲游走。
“操!”张导演的脸瞬间涨红,“这可是全市直播!信号要是出问题,商业街能把我生吞了!”
顾实秋弯腰扯开音响接线盒,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来。
果不其然,在零线和火线之间,躺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表面刻着的六边形纹路让他瞳孔微缩——和前世蓝海用来搞垮独立厂牌的倒计时干扰器,一模一样。
“李明干的。”他扯下芯片扔进证物袋,“这东西需要近距离安装,今天早上只有他说要‘提前来检查设备’。”
“那怎么办?”张导演的汗混着雨水滴在舞台木板上,“现在换设备肯定来不及,总不能让观众听电流声吧?”
顾实秋转身看向后台角落的便携钢琴。
那是林昭容从琴房推来的,胡桃木琴身还沾着她常用的茉莉香。
“用机械声源。”他掀开琴盖,琴槌上闪着微光——出发前他特意将防伪齿轮磨成薄片,嵌入了每根琴槌的羊毛呢里,“电子设备会被干扰,但钢琴的振动频率是固定的。昭容,弹《瓷韵》变奏,降B大调。”
林昭容的手指刚触到琴键,顾实秋就听见了——干扰器残留的谐波在空气里嗡嗡作响,像群看不见的蜜蜂。
但当第一个琴音响起时,那些噪音突然顿了顿,接着被清越的音色精准覆盖。
她的手腕随着旋律轻颤,发间的茉莉被琴音震得轻晃,落在谱架上的《瓷韵》谱子被风掀起一页,刚好露出他昨夜修改的变奏标记。
“奏效了!”小杰举着频谱仪冲过来,屏幕上的谐波波纹正随着琴音逐渐平复,“干扰频率被抵消了!顾哥你怎么知道——”
“因为有人太急着复制蓝海的手段。”顾实秋瞥向后台阴影里的储物柜。
那里的缝隙中,隐约能看见半只黑鞋,和李明昨天穿的那双限量款运动鞋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当林昭容弹到副歌时,备用音响突然爆出刺啦杂音。
但那噪音只持续了两秒,就被钢琴的连音线温柔包裹——嵌入琴槌的齿轮随着振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和钢琴本身的频率交织,形成一道无形的声纹防火墙。
张导演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完电话,眼睛亮得像突然通电的灯泡:“顾同学!刚才直播测试的实时数据,你这段变奏的收听留存率比预期高30%!商业街的王总说,能不能把这段改成商场主题曲?”
顾实秋指尖在琴键上顿住。
他余光瞥见后台储物柜的门缝突然动了动,李明苍白的脸闪过半秒——那张脸上的震惊和慌乱,和前世直播事故时如出一辙。
“可以。”他按下琴键,弹出《起风了》的前奏,“但副歌部分要加个升F调的转音。”
林昭容抬头看他,眼底闪过了然。
那个转音的频率,正是前世李明为了讨好资本,强行在直播中加入的“创新”音高——结果导致全市收音设备过载,成了当年最搞笑的直播事故。
彩排结束时,雨终于停了。
顾实秋收拾琴谱时,瞥见后台垃圾桶里有团皱巴巴的检测报告,最上面一行字被雨水晕开:“声波干扰器残留频率:可被440Hz振动抵消……”
他将报告叠好收进西装内袋,转身时正撞进林昭容递来的姜茶。
“明天演出,”她指腹蹭掉他鼻尖的雨珠,“李明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我知道。”顾实秋喝了口姜茶,暖意从喉咙漫到胃里。
他望着舞台上方悬挂的直播摄像头,齿轮戒指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但他不知道,我连他下一步要踩的坑,都提前铺好了缓冲垫。”
演出当天的晨光里,顾实秋正在后台调试琴槌时,突然听见观众席传来骚动。
他抬头望去,李明举着台银色检测仪冲上台,镜片后的眼睛闪着近乎癫狂的光:“我要检测这架钢琴!它肯定装了——”
“李明学长。”林昭容抱着琴谱从侧幕走出来,茉莉发绳在风里轻摆,“检测前,要不要先解释下你储物柜里的干扰器说明书?”
李明的脚步猛地顿住。
顾实秋看着他攥紧检测仪的手开始发抖,突然想起前世车祸前,这人也是用同样扭曲的表情,说“老师,您该让位了”。
他低头调整最后一根琴槌,齿轮在指尖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明天的新闻标题,大概会是“天才制作人临危救场,商演直播零事故”——但他更期待的,是新闻里夹着的另一行小字:“音乐社成员李明因私藏电子干扰设备被警方调查”。
舞台下的工作人员开始调试观众席的遮雨棚。
顾实秋望着被擦得锃亮的直播镜头,忽然笑了。
前世他们用资本给舞台装陷阱,今生他便用音符筑城墙——而这场演出,不过是第一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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