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当天的晨光透过舞台侧幕的纱帘，在顾实秋手背投下细碎光斑。
他正弯腰调试斯坦威三角钢琴的琴槌，金属齿轮戒指与琴架相碰，发出一声清响。
观众席突然炸开的骚动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惊得调音师手中的分贝仪差点落地。
这钢琴共鸣箱有异常震动！李明举着银色检测仪冲上台时，白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挣出一截，镜片后的眼睛泛着血丝，我怀疑有人私自改装设备，影响演出效果！
顾实秋直起身子，指尖轻轻搭在琴盖上。
前世此刻，这个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学生也是这样举着所谓专业设备，以保护演出质量为名，当众拆了他为新人歌手定制的钢琴，导致整场直播沦为笑谈。
此刻李明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和前世医院走廊里说老师你该退休了时一模一样。
学长。林昭容抱着琴谱从侧幕转出来，茉莉发绳在穿堂风里晃了晃，检测前，要不要先解释下你后台储物柜里的声波干扰器说明书？她将手机屏幕转向观众席——照片里泛黄的纸页上，蓝海科技2015原型机的字样在闪光灯下格外刺眼。
李明的脚步顿在离钢琴三步远的位置，检测仪在掌心沁出的汗里打滑。
他张了张嘴，喉间发出类似卡壳的声响，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向后台方向——那里有他今早匆忙藏进储物柜夹层的金属盒子。
顾实秋掀开琴盖，象牙白琴键在聚光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屈指叩了叩共鸣箱侧面，齿轮戒指与隐藏在木纹饰板下的金属部件相击，清越的声响像玉珠落盘：您听。他的声音比琴音更稳，这是我找老匠人定制的防伪齿轮，每转一圈刚好对应《瓷韵》副歌的十六分音符。他抬眼看向李明颤抖的检测仪屏幕，正好可以验证您设备的误差率——毕竟，能检测出440Hz以外频率的机器，市面上可不多见。
观众席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李明的检测仪屏幕突然疯狂跳动，红色警示灯刺得他眯起眼。
他猛地按下停止键，指尖在误差率17%的结果上戳出白印。
准备——张导演举着对讲机刚喊出半字，舞台上方的聚光灯突然滋啦一声爆响。
黑暗像块湿布瞬间蒙住所有人的眼睛，后台传来小杰带着哭腔的喊：备用电源被...被剪断了！
顾实秋在黑暗中摸到林昭容的手。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琴谱纸传来，和前世坠楼前最后抓住他手腕时的温度重叠。
他反手握住她的指尖，凑到她耳边：记得我们在琴房练过的0.5Hz频闪？
林昭容的手机屏幕率先亮起，微弱的白光在她眼尾扫出暖晕。
顾实秋按下第一个琴键，《起风了》的前奏如溪流破冰。
林昭容的手机开始有节奏地明灭，0.5秒亮，0.5秒暗。
第二台、第三台...观众席亮起星星点点的白光，随着琴音的起伏与频闪同频共振。
当副歌的升F调转音响起时，所有手机闪光灯同时亮起，冷白的光交织成网，将舞台照得比开灯时更亮。
这是...声光共振？张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出来，导播间说画面美到能当mv素材！
李明在黑暗里攥紧口袋里的遥控器。
他按下第三个按钮时，额头的汗顺着下巴滴在衬衫上——商场外那面巨幅LED屏，此刻正循环播放着顾实秋前世未发表的《夏末》demo，那是他买通录音室助理偷来的。
但琴音突然变了。
顾实秋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原本悠扬的《起风了》里，竟融入了《千里之外》的旋律。
林昭容的钢琴声如流水般托住变调，两人的合奏像两条交缠的缎带，将两首歌的音符编织成全新的乐章。
停！
快切画面——导播的尖叫被张导演的狂笑盖过，收视率破百万了！
破百万了！他举着对讲机冲上台，镜片上蒙着层薄汗，观众说这是他们见过最牛的即兴改编！
顾实秋却没看他。
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定格在李明发皱的西装内袋——那里鼓起的形状，和前世在车祸现场找到的干扰器芯片分毫不差。李明学长。他的声音像根细针，精准刺破喧嚣，你西装内袋的干扰器芯片，是不是蓝海科技2015年的原型机？
李明的脸瞬间煞白。
他下意识去捂口袋，却触到芯片背面凸起的编号——和音乐社陈社长钢笔上的刻字，一模一样。
谢幕时，林昭容将麦克风轻轻贴在琴弦上。
她的发梢扫过顾实秋手背，像前世在医院床头轻声说我等你时的触感。最后这首歌，她对着麦克风笑，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发亮，叫《重生》。
琴音响起的刹那，所有观众的手机突然震动。
顾实秋望着李明颤抖着掏出的手机——屏幕上，蓝海大厦的电子钟正跳动着倒计时：距离2015年1月1日，剩余68天。
后台的镁光灯闪成一片。
张导演挤开记者，西装领口的纽扣崩掉一颗，他举着份合同在顾实秋眼前晃：庆功宴定在金满楼！
对了——他压低声音，眼角的笑纹堆成褶子，台里刚发来消息，下个月跨年晚会的总导演，想单独见见你。
顾实秋接过合同，齿轮戒指在合同封面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他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那里有前世车祸时的晚霞正在褪色。
林昭容的手悄悄覆上他手背，温度比琴键更暖。
去吗？她问。
顾实秋将合同收进琴谱夹，抬头时眼底有星光在涌：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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