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室的金属门在身后咔嗒闭合时，顾实秋闻到了熟悉的混响室特有的松木香——前世他在华音总部的录音棚里待过七百多个日夜，连调音台第三排旋钮的磨损痕迹都刻在记忆里。
此刻林昭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西装袖扣，像在敲摩斯密码：小周的徽章。
陈总走到调音台前，手指划过黑色大理石台面，忽然转身：顾总监，刚才的合同我想再谈谈。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比谈判时更沉，华音可以把分成提到60%，但得加一条创作监督条款——每月提交未公开作品的声纹样本。
林昭容的呼吸声在顾实秋耳侧轻了半拍。
他看见她的右手悄悄探进帆布包，指尖触到频谱分析仪的金属外壳——这是她祖父送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机身上还留着老艺术家刻的清浊自分四个字。
声纹样本？顾实秋扯了扯领带，喉结动了动，像在压抑某种情绪。
前世就是这看似合理的创作监督条款，让他所有未发表的旋律都被声纹武器破解，最终被弟子用AI合成声线伪造了原创。
此刻他望着陈总身后墙上的《华语金曲十年榜》，2008年的榜首位置还是空白，像张等着他填写的答卷。
陈总这是怕我藏私？顾实秋笑了，指节敲了敲调音台，上个月蓝海科技的声纹采集设备刚被查，您不会不知道吧？
话音未落，林昭容的平板突然发出蜂鸣。
她快速敲击屏幕，眼尾的泪痣随着睫毛颤动：顾哥，小周刚才递咖啡时，接收器接收到0.5Hz的加密指令。她举起平板转向众人，频谱图上跳动着蛇形绿波，墙角那个降噪设备——她指向左侧隔音棉后的黑色方盒，正在采集我们的声波特征。
杨律师扶了扶圆框眼镜，笑声里带着沙砾：林小姐，这设备是华音从德国进口的顶级降噪仪，检测报告都在法务部备着。他从公文包抽出一叠文件，封皮上的ISO9001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顾实秋摸出兜里的录音笔，拇指按下播放键。
电流杂音里突然跳出一段蜂鸣，像老收音机收到干扰：听见了吗？他把录音笔推到杨律师面前，这段0.5Hz的次声波，和蓝海科技上周被查封的声纹接收器频率完全一致。他想起前世车祸前三天，助理也是拿着这种进口设备进的录音室，当时他还夸对方专业。
陈总的太阳穴跳了跳，伸手要按录音笔的停止键，顾实秋却早一步按下手机蓝牙。
《起风了》的钢琴前奏从调音台音箱里淌出来，却比原版多了三个半音的升调——这是他昨夜根据蓝海科技声纹数据库的频率特征特意调整的。
哐当！
最右侧的隔音玻璃窗突然剧烈震颤，玻璃上凝出细密的水痕，竟慢慢显露出一串十六位数字——正是前世他被剽窃的第一首金曲的加密密钥。
小周站在墙角，袖口的蓝海徽章突然开始闪烁红光，像颗要爆炸的小红豆。
林昭容将频谱图投到幕布上，两条亮紫色曲线在神经编码协议的位置完美重叠：华音的服务器IP，和蓝海的声纹数据库共享着同款编码。她的声音像钢琴高音区的泛音，清凌凌刺进每个人耳膜，顾哥，你说这算技术窃密，还是商业间谍？
陈总的额头沁出薄汗，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
他盯着幕布上的曲线，喉结滚动两下：顾总监，我们可以再谈——
70%分成。顾实秋打断他，从西装内袋抽出新合同，要么现在签，要么我带着这份声纹武器测试报告去明天的版权法听证会。他想起前世林昭容为救他坠楼时，手里还攥着半张被撕碎的声纹检测报告，您猜，是华音的股价跌得快，还是蓝海的牢门关得紧？
杨律师的手指在文件上抠出白印，最终还是把钢笔递了过去。
陈总盯着合同最后一页，笔尖悬了十秒，终于重重落下。
墨迹未干时，他的目光突然顿在条款末尾——那里有串极小的十六进制代码，像被风吹落的星屑。
这是？他指着代码抬头。
顾实秋已经转身走向录音棚，林昭容抱着她的施坦威便携钢琴跟在身后。
调音师刚要调试设备，却见顾实秋对着麦克风笑了笑：先录《起风了》吧。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扩散，在混响室里荡出层层波纹，让他们听听，什么叫——
无法被复制的黄金时代。林昭容接上话，指尖落在琴键上，第一个音就带着破茧的震颤。
小周站在门口，看着陈总捏着合同的手慢慢收紧。
他摸了摸袖口发烫的徽章，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蓝海的新指令，但这一次，他盯着屏幕上的删除所有数据，突然想起顾实秋刚才看他时的眼神，像看一截烧完的蜡烛。
录音棚里，钢琴声已经漫了出来。
陈总低头再看合同末尾的代码，突然发现那串十六进制数，竟和玻璃窗上显露出的密钥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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