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律师的指尖终于按上公文包侧袋,那抹烫金边角擦过皮质内层,发出细微的刺啦声。
顾实秋注意到他耳尖泛起不正常的红,像被沸水烫过的虾壳——这是前世观察过的说谎者特征,人在孤注一掷时,皮肤会先于理智暴露情绪。
根据《国际数字贸易公约》第17条!杨律师突然将一份烫金封皮的文件拍在桌上,纸张边缘刮过陈立诚的婚戒,在木头上留下浅痕,数据采集属于商业行为,受多边条约保护——
但中国《个人信息保护法》第24条明确规定。顾实秋的指节轻叩平板,屏幕上法条自动高亮,算法推荐不得过度收集个人信息。他垂眸扫过杨律师发颤的手腕,前世在曼哈顿律所见过更精致的法律陷阱,这老狐狸的公约不过是纸糊的盾牌,何况贵司采集的不止用户数据。他抬下巴示意大屏,还有未公开作品的声纹特征——这是著作权侵权,归《伯尔尼公约》管。
谈判室里响起小周敲击键盘的脆响。
这个总戴着黑框眼镜的数据分析员突然推了推镜框,投影屏上跳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所有异常采集的数据包,最终都流向这个IP地址。他的鼠标箭头停在一串字母前,王大海的私人云盘,带双重加密的那种。
林昭容的手指轻轻搭在频谱仪上,像在弹一首无声的曲子。
她按下连接键的瞬间,谈判室的音响突然流出细碎的电子杂音,混着若有若无的琵琶声——正是《瓷韵·终章》的前奏。看这里。她转身时发梢扫过顾实秋手背,指尖点向投影屏上重叠的波形图,蓝色是环球AI的控制程序,红色是被剽窃的声纹。她的声音比平时更清冽,像钢琴键上的冰,完全一致。
陈立诚的工牌突然当啷一声砸在桌上。
他扯下领带的动作太猛,领结散成松垮的结,露出喉结处泛红的勒痕:我辞职!他的婚戒在掌心攥出红印,王大海威胁说要曝光昭容老师当年的病历——他看向林昭容,眼眶突然发红,说只要我改了数据条款,就销毁那些照片...
顾实秋的瞳孔微微收缩。
前世林昭容为救他坠楼的病历,确实被人恶意保存过。
他按下平板,大屏上突然跳出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显示环球华音数据部,附件里是2022年金曲奖投票后台的修改记录:这是你们主动发到我加密邮箱的。他的声音沉下来,像敲在青铜编钟上,为了威胁我别查数据采集的事?他勾唇冷笑,可根据《电子签名法》第5条,邮件时间戳就是法律效力。
杨律师的手重重拍在桌上,指节泛白:这些证据未经司法鉴定——
需要我现在连线国家音乐数据实验室吗?顾实秋调出通话界面,屏幕上李教授的名字格外显眼,您当年在哈佛法学院的同窗,现在正好是数字证据鉴定组组长。他看着杨律师瞬间煞白的脸,补了一句,或者,您想聊聊2019年您帮某唱片公司销毁抄袭证据的事?
谈判室的空气突然凝固。
法警推开半掩的门,法官的黑色法袍扫过门槛,法槌落下的声音像块重石:环球华音需在三日内公开所有非法采集的数据流向——
等等。顾实秋抬手,目光扫过陈立诚发红的眼眶,扫过林昭容放在他膝头的手,最后停在大屏上跳动的《瓷韵·终章》频谱图,只要删除所有监控程序,并签署《音乐人权公约》。他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推到杨律师面前,我愿意撤回诉讼。
杨律师盯着合同末尾的数据主权归属条款,烫金字体在顶灯下发着微光。
陈立诚凑过去看,突然吸了口气——条款里不仅规定用户数据归创作方所有,还要求所有AI生成音乐必须标注基于XX作品二次创作。
为什么?杨律师的声音低了下去,你明明能让我们彻底完蛋。
因为我要的不是报复。顾实秋起身,窗外的霓虹灯透进来,在他镜片上投下斑斓的光,是让以后的创作者,不用像我前世那样,看着自己的曲子在数据深渊里被撕成碎片。
林昭容站起来,将频谱仪轻轻收进琴盒。
她的发梢沾着谈判室的暖气,在霓虹灯里泛着柔润的光。
顾实秋摸了摸公文包的搭扣,金属凉意透过掌心传来——新合同就躺在里面,数据主权四个字在封皮上烫得发亮。
昭容。他转头,看见她正对着窗外的星芒音乐大厦微笑,玻璃幕墙上倒映着他们的影子,该去给新规则立块碑了。
晚风卷起一片落叶,擦过谈判室的窗。
林昭容转身时,琴盒上的流苏轻轻晃动,像在应和某个即将奏响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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