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外的霓虹灯在顾实秋镜片上投下细碎光斑，他将新合同收进公文包时，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像给某个计划上了锁。
林昭容抱着频谱仪站在他身侧，琴盒流苏被夜风吹得轻晃，扫过他手背时带着点暖意。
“昭容，现在是时候了。”顾实秋望着街对面“星芒音乐”的LED屏，那上面正滚动播放着某流量歌手的新歌广告，“短视频平台的算法红利，还剩最后三年。”他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一个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前世他眼睁睁看着2011年萌芽的短视频浪潮被资本玩成数据游戏，这次他要抢在所有人前面，用音乐在浪潮里钉下锚点。
林昭容指尖轻轻拂过频谱仪的金属外壳，调试旋钮的动作突然顿住：“你算过《青花瓷2.0》的声纹特征匹配度吗？”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原版的宫商角徵羽落在Z世代耳里太温吞，我改了副歌的转音频率，刚才谈判室里陈立诚的助理，听到频谱图时瞳孔放大了0.3毫米。”
顾实秋低笑一声，喉结在夜色里滚动：“所以我让小吴把MV前3秒的频率调成《重生》的黄金段——那是2015年爆火的催泪背景音乐，能让人本能地想往下看。”他掏出手机划开，屏幕蓝光映亮半张脸，“赌的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刷到第3秒就舍不得划走。”
话音未落，顾实秋的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
他扫了眼来电显示，冲林昭容挑眉：“说曹操——”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电话那头的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顾先生！您刚发的MV剪辑，完播率已经突破平台记录了！”
小吴在抖音后台办公室里坐得笔直，后颈还沾着刚才猛抬头时撞翻的咖啡渍。
他盯着实时数据屏上飙升的曲线，手指死死抠住转椅扶手——播放量从十万跳到百万只用了十七分钟，更恐怖的是，每十个用户里有八个看完了完整的三分十七秒。
“前3秒的频率！”他对着电话吼，“您是不是提前买通了脑电波研究所？这数据比去年跨年晚会的爆款还高20%！”
顾实秋把手机换到左耳，余光瞥见林昭容正用频谱仪对准路灯下的落叶——风卷着叶子掠过镜头时，仪器屏幕上跳动的声波竟和《青花瓷2.0》的副歌旋律有三分相似。
“帮我推到热门第一。”他对着电话说，“再加个#国风新声#的话题，记得把声纹分析图贴评论区置顶。”
挂掉电话时，林昭容突然拽了拽他衣角。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二十米外的便利店里，穿格子衬衫的男生正攥着手机冷笑。
那是顾实秋的大学学长李明，音乐社前社长——前世就是他偷了顾实秋给新人写的小样，卖给环球华音换了个制作人头衔。
“顾实秋？不就是抄了周杰伦的歌？”李明对着手机录视频，嘴角扯得老高，“《青花瓷》原曲版权在杰威尔，他改几个音符就敢标原创？当网友都是聋子？”他快速打开举报页面，指尖在“版权侵权”选项上悬了三秒，又划到“数据造假”——前世顾实秋被搞垮时，用的就是这套组合拳。
但屏幕突然一暗。
李明抬头，便利店里的日光灯闪了闪，再亮起来时，他的举报页面被评论提醒挤得只剩条缝。
他烦躁地点开，瞳孔却猛地收缩——十万条评论像潮水般涌进来：“这转音比原版更有戏腔味道！”“声纹分析图都放出来了，原创实锤！”“李学长酸了吧？当年音乐社比赛他编曲卡拍的视频我还留着...”
手机在掌心发烫，李明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他看见最新一条热评是林昭容的钢琴系同学发的：“顾哥改谱时我在旁边，他对着《乐府诗集》查了三天词牌，说要让‘天青色等烟雨’不只是比喻。”评论配图里，顾实秋伏案的侧影被台灯勾出金边，桌角堆着《中国音乐史》和《数字声学导论》——那是李明当年碰都没碰过的书。
“操。”李明把手机摔在便利贴堆里，玻璃后盖裂出蛛网状纹路。
他盯着窗外顾实秋和林昭容的影子，那两人正低头看手机，林昭容的发梢扫过顾实秋手背时，他竟笑出了声。
这笑声像根刺扎进李明喉咙，他抓起外套冲出门，经过垃圾桶时，把没喝完的冰美式狠狠砸了进去——褐色液体溅在墙上，像极了前世顾实秋车祸时，他躲在人群里看见的血。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女生宿舍里，小丽正抱着吉他缩在床角。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反复播放《青花瓷2.0》的MV——画面里顾实秋坐在钢琴前，林昭容的钢琴声像泉水漫过他的旋律，副歌部分的戏腔转音让她手指在琴弦上无意识地跟着拨。
“要是我也能...”她轻声说，尾音被宿舍里此起彼伏的打呼声盖了下去。
手机突然震动。
小丽手一抖，吉他砸在床沿发出闷响。
她慌忙抓起手机，私信框里的消息让她呼吸一滞：“能唱出这首歌的转音吗？我给你写段和弦编排。”发送者ID是“秋音工坊”，认证信息是“顾实秋工作室官方账号”。
小丽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五分钟，才颤抖着点开顾实秋的主页。
最新一条动态是半小时前发的：“寻找能让传统乐器‘活’过来的声音。”配图是他和林昭容在谈判室的背影，频谱仪屏幕上的声波图被放大，刚好是《青花瓷2.0》副歌的部分。
“我...我试试。”小丽翻出压箱底的麦克风，那是她高中时用兼职工资买的二手货。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手机唱：“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尾音的转音刚提起来，突然破了调。
她红着眼眶想删录音，手指却被另一只手按住——下铺的室友举着手机，屏幕里是顾实秋工作室的私信：“别删，破音里有未经修饰的灵气。”
深夜十一点，秋音工坊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顾实秋将小丽的翻唱片段投射到大屏上，声纹波动像片起伏的青草地，比周杰伦原版的平滑曲线多了几处俏皮的小尖峰。
“她的声纹波动比原版更符合Z世代审美。”他转动着马克杯，咖啡香混着林昭容带来的檀香，“00后听不得太完美的东西，他们要的是‘我也能唱两句’的参与感。”
林昭容调整着频谱分析软件，指尖在“混响参数”上停顿：“但这段副歌的混响...太干净了。”她调出前世顾实秋车祸前未完成的小样，“前世我在抢救室听监护仪的声音，滴滴声的频率和这段混响很像。”她抬头时，窗外的霓虹灯正映在眼底，像极了前世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绿光，“加点电流杂音？让他们听见‘不完美’里的温度。”
顾实秋伸手覆住她调旋钮的手。
两人的影子在大屏上重叠，投在小丽的声纹图上，像片云轻轻覆在青草地。
“就这么改。”他说，“明天让小吴把小丽的翻唱放在原版MV评论区置顶，标题就写‘素人也能唱的国风新声’。”
林昭容忽然笑了。
她抽出被握住的手，在键盘上敲下“青花瓷2.0（素人特别版）”，保存时系统提示“文件已加密”。
“前世我们输给了数据深渊。”她望着窗外的“星芒音乐”大厦，玻璃幕墙里映着两人的影子，“这次，我们要让每个声音都成为星星。”
顾实秋打开公文包，新合同的封皮在台灯下泛着暖光。
他抽出一张A4纸，上面是小丽的翻唱谱子，边角被他用红笔圈了又圈。
“昭容。”他说，“明天早上八点，抖音热搜第一会是#素人翻唱引爆青花瓷2.0#。”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像句叹息，“前世我看着自己的曲子被撕成碎片，这次...我要让每个碎片都变成星星。”
林昭容将频谱仪轻轻放在他手边。
仪器屏幕上，小丽的声纹波动和《青花瓷2.0》的旋律慢慢重合，像两条原本平行的线，终于在某个节点交缠成了星河。
夜风掀起半开的窗帘，吹得桌上的谱子哗哗作响，其中一页飘起来，落在顾实秋脚边——那是他刚写的《起风了（原版）》前奏，音符像群飞鸟，正准备朝着黎明的方向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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